薛振霆的座驾在卫兵的护送下,一路风驰电掣停到大帅府楼前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一众仆佣皆站在西洋喷泉前垂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薛振霆的归来。
偌大的院子里,只听得喷泉哗哗的流水声和风吹过草木的悉索之声。
范烟乔却并未下楼,只站在卧室里的遮阳窗帘后面,静静地望着楼下的众人。
汽油灯将整个院子照亮,近百名的仆佣和数十位身着笔挺军装的部队要员将那一方小广场都快要挤满,人虽多,可是却没有一丝的声响。
薛振霆此次回来阵仗并不大,薛绍将他回来的消息刻意压了下来,所以知道他要回来的无非就是家里的众人和薛振霆的一些心腹部将们。
这些人已经在楼下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了,范烟乔沉着气,跟他们一样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大门口。
不久之后,终于隔得远远的,听见有汽车的声音响起,水门汀道路两旁身姿笔挺的警卫将手中的油光铮亮的长枪往上一托然后整整齐齐地打了个军礼。
惨白的灯光照耀下,那两列如树一般的警卫更衬托出整个大帅府的威严。
除了汽车响,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远处渐次有汽车逶迤地驶入院子,车前的大灯缓缓照过来,众人脸上的表情均都肃穆起来,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五辆汽车依次停下,第三辆汽车踏板上笔挺站立的四名警卫走下车来,立在汽车两旁,许怀友从前车上快步走下来,给薛振霆打开了车门。
管家福叔见状,忙上前伺候着,嘴中恭敬地叫了声大帅。
薛振霆点了点头,薛绍便从另一边绕了过来,他眼睛向人群中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范烟乔,眼睛下意识地便往二楼上她的房间扫过来。
耀眼的汽油灯下,他的表情瞧得分明。
她的卧室里没有点灯,半个身子掩在窗帘后,她知道他根本看不清她在哪里。
可是他一望过来,她偏偏就有些紧张起来。
她脸上一沉,忙将身子往里靠了靠,一颗心却嗵嗵直跳。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之后,范烟乔知道他们已经进了大厅,于是方松了口气。
这一夜,整个大帅府里始终不得安宁,范烟乔穿着淡灰色的轻纱寝衣抱着腿坐在床上,看着玻璃置子里那盏珐琅自鸣钟,听着那钟铛铛的声响,几乎在读着秒一般的看时钟走过。
地下搁着的景泰蓝方樽里,插着一大束晚香玉,上面缀满了雪白雪白的花骨嘟,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衬着一下一下的钟声,越发显得大帅府的夜漫长而悠远。
十点一刻的时候,大帅府外正在巡逻的狼犬低低叫了起来,一辆英式小汽车乘着夜色缓缓驶了进来,范烟乔下床倚在窗前望去,却见一个带黑色礼帽的男人领着两名穿白衣的医生走了进来。
薛振霆的副官亲自站在廊前迎接他。
范烟乔冷眼看着,心中却明白,一定是薛振霆的身体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