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军饷减半，朝廷给出了极其充分的理由：中部地区灾情严重，朝廷需要把重心放到那边，而赈灾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和粮食，国库因此空虚，所以决定削减镇北城的军饷。

但在司徒行策看来，这理由未免太过于冠冕堂皇。

老将军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很想用剑砍开皇帝老儿和那几部尚书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狗屎。”司徒行策随口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

老将军笑了笑说道：“这种话，出了门就不要说了。”

司徒行策说道：“这个我明白，但我不明白的是，就算国库空虚，削减什么不好，那些世家贵族和皇亲国戚，稍微勒紧一些裤腰带也就足以填补了，干他娘的，非得从十几万将士的军饷中扣除？”

老将军说道：“勋贵们不好惹。”

司徒行策怒道：“怎么不好惹？”

“朝廷之上，以及各州郡的大小官员，半数都和勋贵有着割不开的联系。此外，这些勋贵们往往拥有着大量产业，掌握着一地的经济命脉，甚至可能养了些军伍力量，即使皇家都不敢轻易得罪。”

老将军平静地与他解释说道。

再说了，皇家本就是世间最大的勋贵。

司徒行策想通了这里面的利弊，大怒道：“勋贵们不好惹，怎么，镇北城就好欺负？”

老将军点点头，道：“你说对了，镇北城还真就好欺负。”

司徒行策噎了下，皱起眉头说道：“如果比力量的话，镇北城十几万将士擦亮武器，朝堂上所有勋贵加起来都不够咱们打的。”

“事情不能这么看。”

老将军淡淡地说道：“惹了勋贵，他们会闹的，但惹了镇北城，咱们会闹吗？”

不等司徒行策回答，老将军便自顾摇了摇头，道：“不会，也不能。”

“因为镇北城是大夏的雄关，咱们身后有一座城的人，有整座凉州乃至更多的百姓，咱们闹了，百姓们的家就没了。”

“不过咱们的圣上很聪明，他知道镇北城的底线在哪，扣除来年的一半军饷，不会让大家伙吃不上饭，只是日子会难熬一些，怨言会多上一些。等这阵子过去了，下个圣旨，发点赏钱，大家伙照样会称赞他的英明神武。”

“瞧瞧将士们回乡省亲的时候，这群战场上的猛兽，见到自家人瞬间就羞涩了起来。”

“儒家有句话叫‘君子可欺之以方’，虽然战场上没几个君子，但说到底，咱们不也是同样好欺负吗？”

老将军叹息一声，脸上挂着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无奈的笑容。

司徒行策沉默半晌，说道：“难道这憋屈气只能就这么咽下去？”

“不然还能如何？”

老将军轻声说道：“庙堂太高了，里面端坐着的圣人们，不识战乱久矣。”

司徒行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镇北城待了将近五年，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一份子。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愤怒。

司徒行策狠狠地灌了口烈酒，冷静片刻后问道：“那明年开春后怎么办？”

大夏十三州境，不见战事久矣。

但如果身在镇北城，就会知道战乱一直没有离开视线。

越过埋骨战场，在西北那片几乎没有边际的草原和北方的深山里，同样有着国家和城池，他们无时无刻不垂涎着大夏境内的沃土，他们也想要陶瓷绸缎，绢布铁器……

这只是战争的理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