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简直欣喜若狂,边高声应着边落下泪来:“在这儿!我们在这儿!救命啊!!”
听到回应,紧接着有好几个护院冲进来,将已经浸满了水的衣裳包裹住凉月和赵妈妈,终于是将人给救了出去。
着了半夜的大火,在一片混乱中终于被扑灭。
而被救出来的凉月受惊早产,被安置在前院的房间里,可那两个大夫早在大火之中被烧了个一干二净,连三个稳婆也只有一个被救了出来,肩上还被烧伤,伤口还没处理,便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为凉月接生。
一趟又一趟的血水被端出来,小丫鬟门个个脸色苍白,却依旧有条不紊的按照吩咐,送进去热水,端出来血水。
薛以柔和周知平早在接到苏府失火的消息后便急忙赶了过来,忙活着扑灭火之后才又赶到前院,看着一盆又一盆被送出来的血水,听着屋内凉月那几近嘶哑痛苦的喊声,薛以柔没忍住,哭了出来。
天渐渐亮了。
而凉月在房内生产已经近一个时辰了,被端出来的血水越来越多,可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
房内,稳婆急道:“少夫人您用力呀!快呀!加把劲儿,孩子就快出来了!”
然而就在稳婆已经看到了孩子那小小的脑袋时,脸色突然变了。“快!快!给少夫人往嘴里放参片!少夫人血崩了!快去请大夫!!”
赵妈妈一直陪在凉月旁边,闻言也变了脸色,再看凉月,她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头发混着涔涔的汗水贴在惨白的脸颊上,只有一双眼睛还微微睁着,似乎是听到了稳婆的话,她的眼角突然涌出一串眼泪来,握着赵妈妈的手突然用力――赵妈妈只觉得手心一痛,凉月仿佛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就这么紧紧的抓着赵妈妈的手,再也没能放开。
一道嘹亮稚嫩的哭声伴随着稳婆喜极而泣的声音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是个小小少爷!!”
此时周知平带着大夫匆匆赶来,听到消息,稍稍的松了口气。只是他这一口气还没吐匀,整颗心又被狠狠地提了起来――
“大夫呢?!大夫!少夫人情况不好了!”小丫鬟已是带了哭声。
“快快!大夫,快进去看看!”薛以柔就差上手去拽了,看着大夫进去,她整个人都处在狂躁的状态,一边焦灼的来回走动一边出声祈祷着,祈祷大表哥赶紧赶回来,祈祷凉月千万不要有事……
房内,大夫检查一番,最终望着一床的血红,缓缓的摇了摇头。
“少夫人血崩出血太多,已是无力回天。”
赵妈妈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呆呆地扭头过去看向了凉月,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唯有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此时的凉月已经是气息极度微弱,可好像回光返照一般,她突然用力抓了抓赵妈妈的手,示意赵妈妈靠近一些。
赵妈妈抹了把脸,赶紧贴近,只听见她笑了一声,而后似乎是叹息了一声,带着无限的遗憾之意,道:“同他说……对不起……我……等,等不到了……”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耳边再没有了微弱的声音,赵妈妈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凉月。然而凉月已经闭上了眼睛,并且永远都不会再睁开了。
“少夫人――”
赵妈妈凄厉的哭声自房中响起,悲戚的尾音就像一把锐利的尖勾,狠狠地勾住了院子里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撕裂开来,叫人心痛。
“少夫人!您等等老奴!这就来陪您来了――”
赵妈妈哭着说完这句话,脑袋狠狠地撞向床边,竟是一同随着凉月而去了。
而一路不要命似的终于赶回来的苏逸猛地怔住脚步,不可置信般,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凉月所在的房间。
赵妈妈的哭声仿佛一道开关,所有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回过神儿来,霎时间,哭声响成一片。
可此刻,苏逸却觉得安静极了。
他好像闻到了那浓浓的血腥味,还闻到了凉月身上那独有的馨香,她好像还在等他,等着他回来。
别怕,月儿,我回来了。
苏逸抬脚想要进去看她,却如同失了全身力气般,腿脚一软跪倒在地,突然喉间一阵甜腥,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而后眼前一黑,便彻底陷入了混沌。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
苏逸醒来已是三天后。
小厮青竹见他醒了,连忙派人去请大夫过来,却听见苏逸喊他,赶紧上前去听吩咐。
“去周府叫他们过来吧,把孩子也抱来。”
青竹自然知道“他们”是谁,赶紧应下,便一刻不敢耽误赶紧去周府请人。
奶娘抱了孩子过来,苏逸半坐起来,伸手抱住了这个小小的肉团子。
“许是知道您在看他呢,小少爷睁开眼睛了呢。”奶娘在一旁说着,偷偷打量着苏逸的神色,见他仍是神情淡淡的,并无多大喜色,便心下叹息,可惜了少夫人,年纪轻轻便去了。
苏逸看着怀里的孩子,这个属于他和凉月两个人的孩子,只觉得心底抽痛如刀绞一般。
小小的肉团子睁着眼睛,似乎也在看着苏逸。父子俩对望着,一个神色黯然,一个扯开小小的嘴角,似是在开心的笑。
周知平和贺兰来到之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贺兰看了一会儿,猛地转过脸去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眼眶里的眼泪给强忍住了,缓了缓情绪,这才轻轻走过去,叫了一声苏逸。
苏逸见她来了,笑了笑,手里轻轻拍着肉团子,温声道:“这孩子就叫苏弦月,字逸安。贺兰,这孩子就托付给你,这苏家便为他留着吧。”
“我到底是叫她白等一场,她去的时候,定是埋怨我的吧。”
几句话说罢,便再没了声响。
他怀中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贺兰呆呆地上前将孩子抱起来,再看向苏逸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面带笑容,已是安然的去了。
周知平走过来扶住贺兰,同样微红了眼眶,道:“凉月一人去了,他定是不放心,所以一同跟着去了。在那边,也好圆满。”
几日后,城外一处竹林里,多了一座新墓。
按苏逸的遗愿,他和凉月合葬于一处。
自此,他们便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