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伪装褪下,剩下是毫无遮掩的伤心。
他逃避了五年,就是知道她迟早要面对这样一个局面。任何人都觉得他不能付托终生。无论多么圆满的安慰,也不能把他即将离世的事实改变,他不能付托终生,不是因他没有物质,不是因为他没有成就,而是因为他没有时间。
听到她最真心的话,他幸福,同时也觉得担心。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不能和她相伴到老的人?六年后,当他生命到了尽头,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办?
希乐和他一同长大,他的任何心思都瞒不过她,如今,他莫大的悲伤泛滥开来,一点点地把两人掩埋。她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绝症病人,明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数阶段,无力回天,但是生命里有许多幸福美好的事情正一步步降临,身边有许多无法割舍的人,如何能甘心?如何能放心?如何能死心?
“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希乐急急道,“我们还有六年的时间,若是没有你,给我六百年我都不会幸福!”
蓝傲用尽全身的力气收敛自己的情绪,他伸手抹去希乐脸上的泪水,微微一笑,“傻瓜,我没事!”他没事,他一直都没事,他担心的是她,他不放心的是她。
希乐按住他的手,眸子坚定,“蓝傲,我不怨恨生命,不怨恨缘分,相反,我感恩,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乐儿,”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眉目分明,眸子凝着情深,“从今天起,我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对你好,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他要在他有生的每一日,尽全力对她好。
可人与惜春蹲坐在墙头上,定定地看着院子内相拥的两人。
可人眼中濡湿,声音有些压抑的哽咽,“傲少是公主这辈子最爱的人,他逃避了五年,公主也苦了五年,如今两人重新在一起,前路却茫茫......”
惜春黯然,按住可人的手:“不必难过,门主和公主想必都是有福之人,不会有事的!”惜春是这样安慰着可人,然而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会发生。从爷爷口中得知,蓝氏一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旦成亲生子,只会生男子,每个男子都过不了三十岁。上一次门主跟她说的病,她查了无数古籍,竟然毫无头绪。
“我与公主同年,十岁入公主府。后得布贵妃推荐入了拈花派,学了一身武功。傲少比我和公主年长三岁,他很勤奋,武功很厉害,虽然我拜得名师,得师父指点,但是却比不上傲少。傲少十五岁那年跟我宣布,他以后要娶公主为妻。他那时候站在太阳底下气势如虹地跟我宣布,我还笑他,这辈子也别想,公主是不会嫁给侍卫的。我至今还记得太阳光从树丫流泻在他脸上,映照着他眸子里的坚定,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一直是侍卫,我会给公主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人回忆着往昔的岁月,虽然已经是久远的事情,但是她还是记得很清楚,那个少年郎站在太阳底下对她许下的誓言,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作为一个见证者,她感动并且期盼着他们真的能走在一起。
但是,一切都在他入宫提亲后不久变了模样。
“那年,他入宫提亲,被皇上拒绝之后回到府中,蓝侍卫,也就是他爹把他打得几乎半死,然后过了没多久,他对公主的态度全变了,他冷淡,严肃,孤傲,甚至故意伤公主的心,公主跟他示好,他还让公主自重。没多久之后,他离开了公主府,公主说他会回来的,她会一直留在这里等他。公主渐渐长大,皇上为她物色过几个男子,都被她用各种方法推了去。许多比她年少的公主都出嫁了,她成了大家眼中的老姑娘,依旧谨守着她的誓言。”
可人把头埋在膝盖里,开始呜咽起来,这些年希乐如何过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用尽一切方法去打听他的下落,知道他创立了齐龙堡,知道他创立了无隐楼,这一切的一切,要归功于三太子和小七,是他们两人为公主查探出来的。
于是,她满怀信心地等着他功成利就归来迎娶她。
“公主真是一个傻姑娘!”惜春动容地道。
“谁说不是呢?”可人很少说这么多话,这一次若不是太子妃说话刺激了蓝傲和希乐,她也不会把这一段往事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