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白桃甜乌龙 故桥 3238 字 2022-04-02

九月。

夏日延长了尾巴,脚步迈入初秋,天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炎热。

积攒了数周的闷热后,A市终于迎来一场来势汹汹的雷雨。

交通被阻,特别是市中心,救护车也被挤在入口,喇叭声和着雷声,一片嘈杂。

门诊入口挤满了躲雨的人,给本就忙碌的医院多增了几分负压。

不同于门诊楼的嘈杂与仓促,矗立在医院包围圈中心的住院大楼,一如既往的安静,尤其是顶层的VIP包间。

室温被护士调成最舒服的转态,看护悄悄看了眼挂在病房前的盐水瓶,然后伸手把被子悄悄往上拉了拉。

躺在床上的女孩还睡着,双眼闭合,长长浓密的睫毛下垂遮住了眸色,海藻般蜷曲的黑发铺满病床的枕头。

长的实在太过漂亮。

这是护工唯一的想法。

只是可惜的是,女孩皮肤苍白几乎透明,凑近还能看见隐藏在细腻皮肤后面的小血管。

生了病,连嘴唇都白的干干的。

她用沾了水的棉球给女孩润了润的唇。

被水润开后,露出粉嫩嫩的颜色。

护工起身,再看一眼,低低一叹。

她照顾了女孩三天,今天刚好第三天。

不到一只手的时间,她的工资却已经有了五位数。

不是童话,病床上这位漂亮的女孩,本身就是个小公主。

护工离开了房间,合上门。

她刚刚走的时候,把病房的遮光帘拉开了,只拉上一半白色的纱帘。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在了女孩子的身上。随后,便是一道惊雷。

几秒后,病床上的女孩慢慢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片白色的顶,窗外一片暮色,很暗,隐隐约约有闪电划破天空。

室内打着白色的日光灯。

陶昉眼神迷茫,神思还有点没有回来,呆呆愣愣的。

几分钟后,那双眸子才有了神韵。

撑着腰慢慢起身,把身后的枕头折过来背靠着。

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她却做的很吃力。

刚刚生完病,没有什么力气。

陶昉靠着枕头,轻轻喘气。

住院对她来说已经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了。

可是她也没想到,三天前她没忍住偷吃了根奶油小雪糕,也能晕撅又上了救护车。

她轻轻叹了口气,手伸出被窝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

陶昉打开手机,上面跳出来今天的日期。

她心下一跳,原来已经过去三天了。

她在病床上躺了三天。

没有想到吃了根小雪糕,能晕厥这么久。

陶昉心下叹气,悄悄记住这个教训。

雪糕是家里新来的阿姨给的。

那天她刚好练完琴,下楼在小花园里坐着,楼下来了很多修剪花草的工人,下午太阳烈,有人提着一袋棒冰,分给他们吃。

也许是她盯着看了有点久,有个阿姨看出她的心思,于是递给她一只雪糕。

她说这是她自家女儿做的,她的女儿看着和她差不多大。

阿姨是新来的,陶昉不认识,她说自己姓刘。

陶家有很多阿姨,对她都恭恭敬敬的疏离,怕惹上什么事。

还是第一次有那么热情和她叙话的。

陶昉拿了她的奶油雪糕,很详细的问了配料,阿姨说是纯奶油加了点蜂蜜。

雪糕冰冰凉凉的,还有一股很浓的奶味,很香很甜。

她多吃了几口,却发现中间夹心变成了粉红色,是草莓的味道。

她以为偷偷吃点雪糕不会被发现的,也不会很严重,但是这羸弱的身体却帮不了她说谎。

当晚就起了红疹子发了高烧。

她躺了三天,这事肯定闹大了,也不知道这次来接她的是谁,肯定会被呵斥一顿。

手机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陶昉点开拉下来查看,全部都来自一个人。

——她的闺蜜,邓曦。

陶昉又打开聊天软件,手机震颤个不停,她轻轻把手机音量调低。

所有消息,几乎也都来自邓曦。

【昉昉,笑死我了,我和你讲讲老班那件事,有了惊天后续,就张潮、陆思炜他们捣蛋写那情书的事,本来以为老巫婆会和咱老班闹决裂,结果你猜怎么着?人看!对!眼!了!】

【你说绝不绝,陆思炜他们闹着让老班请客,去8班送花,8班也给他们回礼,两个班每天唱情歌,可乐死我了,哈哈哈……】

……

【昉昉,今天又有男生给你送情书了,还有一盒巧克力,我给你看看,桌子堆满了。照片JPG】

【我给你查了其中几个人的照片,数学课太无聊了,我给你列了个表格,其中几个还挺帅的,嘻嘻。】

【哎,你说你都半休学了,怎么每天来的人还这么多啊,好苦哦,现在全让我转达。】

……

【昉昉,你为什么不回复我消息?】

【???】

【……】

【小提琴演奏延期?什么情况?】

【为什么不接电话??】

【昉昉你人呢?别吓我啊!】

邓曦是个小话痨,陶昉和她在儿时就认识了,这么多年,邓曦和她走的最近。

她半休学在家的时候,为了不让她无聊,邓曦每天都和她分享学校的趣事。

除了画画和练琴,她没有很忙的时候,会抽空回她消息。

邓曦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看得出来肯定很急。

陶昉看了眼时间,今天是周五,邓曦现在已经放学了。

她给她拨了个电话。

可还不代她接,病房门被推开。

陶昉悄悄按掉了手机。

来人一身黑色西装,修长的手按着病房门,视线撇过去时,脚步顿了顿。

“哥哥。”

陶昉把下巴缩进被子,乖又怯懦的喊了一句。

浑身带着工作时的戾气,陶霁显然是刚刚开完会从公司赶过来。

他把门关上,长腿几步站在了她的床前。

“醒了?”他淡声问。

手却去提了提床前的盐水瓶子。

“刚刚醒。”陶昉轻声说。

她有点怕,毕竟不听话,自己把自己送进了医院,害他们担心劳力,她是理亏的一方。

“嗯。”陶霁没有情绪的点头。

“感觉怎么样?”

陶昉小声说,“好多了,就是没什么力气。”

陶霁视线对上她的,带着审视。

叹了口气,陶昉知道现在是算账的时候了。

“我吃了几口奶油雪糕。”

陶霁不说话,那股子逼人的气势却很是吓人。

从小到大,哥哥对她特别好。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

陶霁怕她就那么一口气过去了,晚上习惯性悄悄去她房间看她,还会拿食指去试试她的鼻息,看有没有气。

她没有见过妈妈,陶霁仿佛就冲当了这个角色。

他很宠她,但是有时候却很凶,特别是她因为一些行为进医院的时候。

陶霁会无比的严肃。

“可能是冷着了,我不该吃冰的。”

陶昉很熟练的自我总结错误,装的一手好乖的模样。

“不是吃冰的问题。”

陶霁微弯下腰,拉住她的胳膊,细细看了一遍。

“是里面有添加剂。”

陶昉一怔。

她想起来了,当时吃到夹心层的时候,她尝到了草莓的味道。

草莓酱里加了添加剂,而她天生对食品添加剂过敏。

陶霁不说话,没有情绪的看她。

她微垂下头,轻声说,“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雪糕是谁给的?”他问。

陶昉心里一颤。她不说话,想着总不能出卖那个阿姨,毕竟人家也是好心。

见她不肯说,陶霁也没问,反正就那么几个人,查一查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挂完盐水,出院吧。”

陶昉松了口气,好似逃过了大劫。

于是乖巧的点点头,“好。”

这场大雨来的突然,几乎是几个雷的时间,乌云快速集聚。

天暗下来不辨昼夜,倾盆的暴雨直接冲刷整个城市。

又是周五,下班高峰期,交通堵的一塌糊涂。

A市市中心,靠近商贸大楼的街侧,开着一家最赚钱的酒吧。

酒吧开在商贸大街,一看就知道背后的老板资金雄厚。

只是今天,就在这家酒吧隔着一家咖啡店的位置,闪光灯牌亮着。

——【随缘酒吧】

酒吧如其名,和隔壁那硕大的招牌相比,他的闪光牌小的像个理发店,也称得上“随缘”两个字。

只是在酒吧的门口,放着一块小黑板。

上面写着“酒吧今日开业,全场酒水半价!”

灯牌已经够小的了,这块黑板,仿佛低调的想走个流程。

告诉大家,老板并不是很想有人来,也并不是很想半价。

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堵了车,有一辆宝马撞了奔驰的尾,车主下了车互相指着骂,后面鸣笛声像是交响乐。

交通停滞间,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骑着自行车在缝隙里穿梭。

他们没有打伞,蓝白校服的拉链拉到底,逆着风雨,像是劈开雨水的斗篷和披风。

男孩精瘦有力的腰随着车头扭动,灵活的在车辆间穿梭。

一瞬间,有坐在车里的男人探出头去瞧。

他们全身被雨水浸湿,下颚淌着水,下巴却是高傲的仰着。

在这风雨混乱的大街上,也不知道是谁羡慕谁。

“让让,让让!”

后头的男生疯狂打着铃铛,追着打头男生的背影。

“操,于瑾你丫慢一点,看着车别撞了啊。”

市中心,满街豪车,他们这个年纪,撞上哪个都赔不起。

但是打头的男生却是充耳不闻,几个脚踏的功夫,已经到了街对面。

季同下车的时候,于瑾已经脱下了蓝白校服。

他里面穿了件黑色的T桖,蓝白校服随意抹了抹被雨水浸湿的黑发。

刘海往上撩,却像是理发店用发蜡抓出的发型,干净利落,带着股少年感的张扬气。

他斜靠着,单手簇拥着外套,懒洋洋的站那。

季同看他那样,低骂了一声。

“小瑾爷就是小瑾爷,淋成落汤鸡都帅!”

于瑾淡淡腻他一眼,没理。

“几点了?”他问季同。

季同手上戴着表,不久前刚刚买的,秀了很久。

他低头擦了擦表盖上的雨渍,“操”了一声。

“到点了,快快快快……”

好在已经到了目的地,他们擦身走过那家音乐声震颤的A市第一大酒吧,转到隔壁另外一家。

还没进酒吧门,却见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在那叹。

季同挠了挠后脑勺,拍向男人的肩膀。

“于叔,今天开业大好日子,你不在里面招呼客人,站门口干嘛,迎接我啊?”

这个被叫做于叔的男人留着一脸胡子,身上套了崭新的衣服,还有几条大链子,一看就是精心打了扮。

“臭小子。”他抬腿踢了季同一脚。

“我们刚到,掐着点的,也不用踢人吧。”季同油嘴滑舌。

于叔和他爸是好兄弟,就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喜欢各种折腾,年轻时候打过工、开过名宿、开过饭店,什么都玩过,最近又突发奇想,想开个酒吧。

今天于叔酒吧新开业,说让他叫几个人来维持下秩序,给发工资,一天300。

发工资赚外快,季同最喜欢搞这事。

刚好又是周五,高中放学,时间刚刚好。

于是季同邀了一帮兄弟,全来薅老于的羊毛。

因为老师拖了堂,其他人要晚一点。

于瑾却从来都准时准点。

“昂,没什么人啊?”于瑾淡淡扫了眼酒吧内部。

他轻笑,那一声似嘲似讽。

人懒洋洋的,单手插兜,视线又看向隔壁闪着灯的大招牌。

这声轻笑无疑是在老于火上浇了把油。

“靠,这小子谁啊?”

季同摊摊手,单手搭上于瑾的肩膀,“我兄弟,于瑾,大名鼎鼎小瑾爷,我记得和你讲过。”

老于啧啧几声,“还小瑾爷,小屁孩称什么爷。”

“我爸和我说了,你小时候还称王呢,什么于王?哈哈哈,听过龙王没听过鱼王啊,于瑾,你听过没?”

“倒是听过。”于瑾弯着唇笑,“隔壁老头刚钓了条草鱼,脸盆放不下,人说是千年难遇的鱼王。”

“我怎么不知道?”

季同很配合。

“前脚吹牛逼,后脚炖鱼汤。”

“哈哈哈哈……”

“走走走……”老于猛然摆手,舌头都弹绕了。

“小屁孩说不过你……”

见他是真没心情,季同他们也不开玩笑了。

本来高高兴兴开业,奈何遇上大暴雨,店面灯牌本来就小,这下更是没人看的清了。

他们在门口站了很久,全程都是老于的叹气声。

于瑾和季同也没再和他说话,盯着街上的豪车打发时间。

“于瑾你猜这辆车多少钱,得七位数吧。”

“这车酷,但黑色的肯定更好看。”

“现在奔驰宝马已经遍地跑了吗?”

老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化完的,也加入了他们的聊天。

“废话,这里是哪儿?A市CBD,市中心。”

老于仰头用下巴点了点对面那幢大楼。

“A市有钱的太太小姐,都是去的那幢大楼购物,后面跟着保镖保姆,保姆车都保时捷了。”

他指的那幢楼足足几十层高,在这样的暴雨天气,仿佛一半插入了云峰。

就在天庭云端下面,挂着巨幅的电子屏。

上面循环播放着一段视频和照片。

此时正好一个循环开始,电子屏上又开始播放。

一个海藻长发的女孩,穿着粉白色的长裙,在艺术殿堂拉着小提琴,下面是满座的人。

显示屏不能播放声音,镜头聚焦在女孩的脸上,细致到每一处毛孔。

从眼角划过,到鼻子,再到勾起的嫩唇。

“靠,好漂亮的妞儿。”

季同直男一个,说话带着不羁的挑逗。

老于鄙他一眼,“这可不是普通的妞儿。”

“这可是实打实的小公主,你们这种人,高攀不起。”

听完这话,于瑾低头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就是吊儿郎当的偏头没再看了。

季同却是好奇,“谁啊?哪个国家的公主?”

老于,“也不是真的公主,陶家知道吧?”

季同,“首富?”

老于点头,“嗯,陶家唯一的小公主。”

“我靠了。”季同脏话都换了,“那是高攀不起。”

他胳膊肘怼了怼于瑾。

“于瑾,你觉得呢?”

“什么?”

于瑾懒洋洋的,有些不耐烦。

季同就知道,说到女人,他很快就没话了,避之不及。

不过也是,追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那课桌,情书都塞的满满当当的。

他人也挺绅士,那信扔了不爷们,毕竟女孩子心意。看了又浪费时间,还又还不了。

最后只能拿行李箱装,锁着。

季同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得得厌女症。

但是,大屏上的女孩又真的确实漂亮。

简直太好看了!

他想着或许是于瑾眼光太高了,学校那些女孩子他看不上。

“这个女孩,好看吗?”

季同仰了仰下巴,重复着又问了一句。

于瑾单手插着宽松的校裤,偏着头,视线淡淡望着来往的车流。

闻言,抬头轻轻扫了一眼。

“一般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