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本有赤子之心,当年定远关下,也早就碎作烟尘了,要怎样才能把那一块块地碎片拾起,于这人间洪炉之中,重凝烈火,再铸出一颗赤诚如同黄金的真心。
要对这人世有怎样的热爱,对这世人。有怎样的信心。才敢于让一颗受尽苦楚,碎裂纷乱。好不容易才勉强愈合的心,再经这一番历炼,一回熔铸。
这些年来,卢东篱经历过的事,王大宝和小刀,都是看在眼中的。的确有旧日同袍,军中旧部们不计得失,不论利害地倾力相帮,的确,在这污浊官场中,也有清明正直之士,响应呼唤而来,倾身家性命以助,的确,一点点一滴滴,所有地努力,所有的付出,都可以看得见成效,也会得到一些百姓的认同和感激。
可是,行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面对的更多是敌意,是冷漠,是谋算,是陷害。手里凝聚的力量再大,面对那旧有的体制,几乎整个文武官僚集团的利益,还是太弱太弱。到处是阻力,到处是敌意,多少人脸上笑春风,暗中下刀子,多少人嘴里兴誓旦旦,手里专布陷阱。看尽那么多人心险恶,人世莫测,却还能让一颗本来冰冷的心渐渐火热起来,本来沉寂的眸,渐渐生动起来,这其中的勇气和信念,每每让王大宝和小刀想起来,都生起无限感慨。
王大宝慢慢地挣起身来,也凑到窗边向外看去。
那么强劲地海风,吹得最强壮的水手都躲到舱里去了,甲板上只有那两个人迎风而立,袍袖在巨大的海风呼啸下,鼓风而起,猎猎作响,仿似要乘云驭气,追风逐电,随时都能带着那二人腾空而去,直入云霄一般。
王大宝莫名地微微一笑,卢大人本来就是万中无一的人物,那样的心怀胸襟,是他永远衷心敬佩的。但如果没有风公子地话,就算是卢大人,也不可能几沉几浮于洪炉人世,犹自赤诚不改吧。
身旁小刀轻轻地说:“有地时候,我都想,怪不得会有神仙要救公子呢……”
王大宝因着头晕,看出去的一切,便有些模糊不清,望着金色阳光下那身影有些朦胧得不似凡人的两个朋友,只是微笑。
是得神仙眷顾也罢,还是他们真是神仙中人也罢,这一生,能有幸,追随着他们,陪伴着他们,得到他们的信任,出力为他们办事,真好!
可是其实呢,这一刻,甲板上风劲节和卢东篱的谈话,并不似王大宝和小刀想得那么温馨美好,因为,基本上就是风劲节在训卢东篱了。“还胡思乱想什么呢,过不了几天就能到吴国一天团聚了,用不着惦念到愁眉苦脸吧?”
卢东篱摇摇头,轻轻道:“我此生负婉贞良多,明明可以夫妻团聚,却弃她于异国他乡,甚至还要百般利用于她。她生性良善温柔,我却用她的名义来谋算这杀伐争斗之事,她……”
“胡说什么呢,麻烦你分清楚主次。”风劲节瞪他:“你是对我嫂子思念欲狂,难以忘怀,最终榆木脑袋开了窍,明白人也不能一辈子先天下之忧而忧,偶尔因私忘公一回不算罪过,大大方方扔下手头一堆事,回去一家团聚,顺带着挖两个坑,等着一帮没脑袋的笨蛋往下跳,明白了吗?”
卢东篱失笑:“你这人……”
“我这人又怎么了,最见不得你胡思乱想,长吁短叹,自寻烦恼,自讨苦吃了,不就是顺势想造个局,取个两全其美吗,怎么能算是谋算妻儿呢。”
风劲节毫不客气地抢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船上上上下下,包括大宝和小刀,你见谁都谈笑风生,看起来心情愉快地不得了,好象一船人就是出来游玩取乐似的。独对着我地时候,整天作正义凛然,忧思重重,苦大仇深状,当清官当忠臣,当成这样,谁还乐意亲近你。”
“所以,我也只敢对着你这般啊,想必你是吓不跑地。”卢东篱轻笑。
在这个倾注他无数心血的人世间,他有极好地朋友,极好的同僚,极好的伙伴,他有永远永远放在心头的妻儿,他总是尽可能地在他们面前,表现自己的快乐轻松,尽量把那些生命里美好的一切,与之分享,但所有的烦恼,担忧,焦虑,迷惑,却只有在风劲节面前,才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劲节,你觉得,我们这一次的安排,有几成成功的机会?”
“各项安排,你不是差不多都和我一起定的吗?”风劲节有些得意又有些戏谑:“就凭我的才智本事,就凭我的细心安排,还不够让你有十成的信心吗?”
废话分隔线-
秘书棕:今天把4000多的存稿都放了,明天会断更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