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谷中的风家主宅风楚弈的房间内,书简笔砚散落一地,到处一片狼藉。风楚弈双手撑在桌面上,繁重的呼吸声、指尖因为极度用力而发白,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而今满是戾气,这一切都在泄露他此刻的愤怒。
他从父亲的房中出来后便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直到回到房中才忍不住发泄一通。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他的一切,却在风楚予八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他本是家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也一直被当做下一任家主来培养。他自是也一直以下一任家主的身份,来严格要求着自己的言行举止。可为什么!为什么风楚予的出现把这一切都给毁了!
他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明明这一切都是他的才对!不满于父亲的选择,于是他开始渐渐谋划,谋划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如今依然记得父亲当初说过的话。他说只有能力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成为下一任家主吗?
好啊、那就来看看到底是风楚予顺利继承族长之位,还是他到时候把风楚予踩在脚下,成为下一任族长!
为了得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风楚弈闭上那双满是戾气的双眼,平复情绪后再睁眼,又变成了那个虽然有些冷漠,但总能让人频频侧目的翩翩佳公子。
他心想着还有一年父亲就要把位子传给风楚予了,可他还有很多人没有拉入己方阵营,看来时间要抓紧了。
风楚弈快步出自己住着的衡抚院,却在院门外的梨花树下,看到两女子频频往此处看来的的目光。
这里是分家住宅,不是风氏嫡系是不得入内的,所以他难得好奇的朝两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名紫衫女子,竟是三长老的最疼爱的孙女风柳研,身边的绿衣女子则是她的贴身婢女。
三长老一直都是中间派,即不反对让风氏一族继续留在谷中,也不反对让风氏一族出世。他是风暨俍的族叔,所以按辈分算,风柳研该唤自己一声表哥。
风楚弈心头一动,便想到了一个拉拢三长老的办法。只是这法子他并不愿用,可现如今时间紧迫,已不容他耽搁半分。
还记得这个表妹总是故意做出与自己不期而遇的样子,且老在暗处用一种爱慕不已的目光看着自己。过去的他只会嫌麻烦,不愿多做接触,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风楚弈慢慢的往风柳研的方向走去,面上带着有些疏离却又恰到好处的浅笑。对眼前因为他的接近,脸上已经爬上淡淡红晕的少女说道:“研表妹今日怎有空来衡抚院前,是来找我的吗?
少女一脸羞愧,忙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闲来无事,看这院中梨花开到煞是好看,便想来观赏一番。”
风楚弈故作失落道:“哦、原是如此,那看来是我冒昧了,还请研表妹莫要怪罪我才好。”
他转身摘下一朵开的娇艳如雪的梨花,倾身上前为风柳研戴在耳旁,笑道:“这花就当做是表哥的谢罪之礼吧,研表妹这般容颜,满林的梨花也比不过的,但还是请让我借此献与表妹可好?”
少女对着自己本就一心倾许的男子,心中那份悸动已然显与面颊。现在更是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风姿卓越的男子。
她本只是想着能多见表哥几面也是好的,却不想今日原本总是给人疏离感的表哥,会这般如此的夸赞自己!那份欣喜与悦动自是无以言表,眼里只看得见那一颦一笑都如良辰美玉,俊秀无双的男子。
风楚弈对着眼前满眼爱慕的女子,心中冷笑,嘴里却说道:“想来初春时节,那满山的桃花映照在水中,定是别致的美景。只可惜一人独赏,难免孤寂了些。表妹何时得空,可否陪表哥去后山的湖中泛舟。”
接着又对风柳研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轻声道:“如果表妹另有安排,那就算表哥这厢多有打扰了。”
风柳研一听,立即开口道:“不会不会,研儿明天无事。”
风楚弈随即一笑,“那我明日亲自去请表妹,与我一同泛舟游湖可好?”
风柳研一脸羞红,低头道:“自当听表哥的安排。”
风楚弈得到风柳研的答复后,推托还有事要处理便告辞了。但第二天他们二人泛舟游湖之事,就被有心之人传到了族中。
风楚弈与风柳研之间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风暨俍的耳中。于是他找来风楚弈询问此事的真伪。
风楚弈立即大方的承认,说明自己的确对风柳研有意,并予以娶为正妻。
风暨俍心中本有些疑惑,毕竟他这长子过往从未表现出对风柳研有意。但在风楚弈不断的恳切请求中,他终还是同意了。
风暨俍对自己的这位长子,心中本就有愧。以至于他对风楚弈这几年在族中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劝告,却不加以干涉。
想起当年二子被选为下一任风氏族长之时,自小稳重自持的长子也难得的失态了一回。
他还记得那时的风楚弈一脸疑惑又悲愤的质问,质问他为何要夺去他的族长之位,却让害死了自己母亲的风楚予来继承。质问为何让他从小背负责任与期盼,却又要无情的夺走他所坚持的目标。
风暨俍还记得,当时的他只能无奈的说道:“这是族规。”
那孩子听到这句话时眼里的不忿与恨意,他未曾忘却。
所以他本以为楚弈会记恨他这个父亲,还有夺去他身份的楚予。却未曾想楚弈不过是闭关了数日后,便一副常态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只是自此以后楚弈的性子也变的越发冷漠,甚至跟本有着至亲血脉的他,也不过是一视同仁。直至今日,身为人父的他,也再看不透楚弈心中所想。
次日风暨俍便找来风柳研的爷爷,也就是族里的三长老,两人商讨嫁娶事宜。
三长老本有些不同意此桩婚事,但挨不住孙女的苦苦哀求,最终只得同意。但想起前几日风楚弈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族长公子成婚,这在族中自然是现如今的头等大事,下人们自然手脚麻利的准备着种种事宜。
等这些琐事准备的妥当后,风暨俍才想到自己的五弟年纪与楚弈一般大,楚弈都以即将成婚,他却怎的还是孤家寡人呢?且族中对五弟有意的女子不在少数,想来必定可在成就一桩好事。
现如今楚弈成婚,风暨俍心中又想起了风暨烨的婚事。他自知这几年自己的身体是越发精力不济了,所以才想提早把家主之位传与楚予。
风楚予的母亲是因为他才难产而死。为其人夫与人父,风暨俍自是知道,这不是任何人的过错。楚予一出生就背负生母的亡故,他已经没有了疼爱自己的母亲,自然不能让其再失去父亲的关爱,所以他倍加关注自己次子的成长。
但本应最为亲近的兄弟之间,却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了现如今这般的局面,他自是不愿看到。他自不奢望楚弈能真心辅佐楚予,所以想给楚予尽早寻些助力也是势在必行。
如今楚予年纪尚小,倒不急着成婚。况且身为风氏未来族长,族母之位也不可草率。但如果暨烨与族中本家女子成婚,不仅可以解决自家幺弟的婚事,还能为楚予添加一份助力,此举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想到至此,他立马叫来管事,让他去收集族中本家里,所有尚未婚配的女子名册,打算为风暨烨谋划婚事。
风楚予昨晚与风暨烨两人对月饮酒,吟诗作赋了一番,最后还是他不堪酒力,早早的就醉倒鼾睡。今日一早醒来,时辰已经较平日里晚了许多。草草收拾后,就来到父亲的别院给父亲请。
一进园门,他便见着面带不悦的风暨烨从父亲的书房中走了出来。
他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和父亲生了闲气?”
风暨烨看到风楚予,脸上的神色才好了些,道:“没什么,不过是些烦人的琐事,不必理会。”说完伸手抚上风楚予的额头道:“昨晚叫你别多喝,你偏不听,瞧着脸色,怕是酒还没醒吧。”
风楚予一脸无奈的笑道:“我也不知这酒虽然香甜,却也猛烈,一时不觉,竟是喝多了!”
风暨烨也笑道:“那是我托人从塞外带回的番果酒,别看此酒果香浓郁,入口甜腻,但酒劲的确不小。可我也没料到你的酒量还是那般不堪,不过才几杯下肚,就醉了不省人事。哎~还要麻烦我将你送回房。”
“怪我怪我,都怪我酒量不胜,连累了五叔你了。”风楚予虽然说着道歉,脸上却一点歉意都没有。
风暨烨倒也不恼,只是笑着关切道:“现在怎么样,头可会疼吗?”
风楚予笑着拉下风暨烨的手,浅笑道:“今早珠儿已经让我喝了醒酒汤,不碍事的。”
“那就好。”风暨烨道:“先去给你的父亲请安吧,回时来我的院中一同吃早食。我让人从外头买了些特色糕点回来。你尝尝看可有喜欢的,回头我让人再去买。”
风楚予点头答应,别后过风暨烨后,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风楚予一进父亲的书房,就看到摆在书桌上的数张女子画像。他心下一惊,以为是父亲这是要老来续弦,给自己找个后娘?
他给父亲请安后,疑惑的看着这些画像道:“父亲拿这么多的女子画像,所为何意?”
“哎···”风暨俍叹气,“这些是给你五叔物色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