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奴婢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留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道:“他们怎么知道咱们的队伍粮草是随军而行?难不成,是装扮成流民的敌军,亦或者是有人故意谋害。”
“我倒希望如你所言,是这两种情况。若他们是真正的流民,只怕情况更不乐观……”甘沛霖沉下心,眉头微蹙:“不管怎样,咱们静观其变。”
这样的路,走了大约半个钟头,就再怎么不动了。
一处僻静林中,流民足以拦住大军的去路。
姜域下令原地待命,谁都不许妄动。
那些流民除了苦苦哀求,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确实不适合动手。
场面这么僵持着,每个人心里都不免紧张,好像上了弓的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离弦一样。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甘沛霖心里犯嘀咕。
姜域不能在临近皇城两三日路程的地方动手,可这些人却不达目的不罢休。
“有了。”甘沛霖灵机一动,连忙对留兰道:“你附耳过来。”
夜深了,风穿过林子,摇晃着树枝,发出窸窣的响动。
甘沛霖从马车里缓缓走出来,顺着路走到姜域在的地方。
“你怎么过来了?”姜域看见她,不免担心。
“夜有些闷,风不凉爽。”甘沛霖幽幽一笑:“我就出来透透气。”
姜域从马背上下来,脸色有些严肃:“回马车上去。”
“等下就回。”甘沛霖把自己的水囊递给姜域:“这里面加了些薄荷,清凉提神。”
甘沛霖的话音还没有落,后面的树林里就传来窸窣的响动。
小小的骚动,对这么多人来说,并不能算什么。
姜域正狐疑是怎么回事,却发现甘沛霖气定神闲的看着远处,笑容明和。
“你……做了什么?”姜域问。
“我让留兰找人暗中装扮成流民,将皇城里施粥的事情传扬出去。自然,不光是施粥,前往的流民每人还能领到一袋粮食。”甘沛霖温和的说:“若是真的流民,自然不会浪费力气在这里与咱们周旋。可若是假扮的,冲着粮草而来,那就可以一网成擒,倒也不必杀,只消捆起来,一个拴着一个,陪咱们上战场去。”
姜域不禁捏了下她的鼻尖。
这亲昵的举动让甘沛霖有些措手不及。她虽然没避开,可闪避的动作还是让大家觉得很尴尬。
“这些流民也不是吃素的,若前往皇城没有你说的那种好事,恐怕会穷追上来。自然,这得是咱们遇上了真正的流民。”为缓解尴尬,姜域忙不得道。
“自然是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甘沛霖温眸:“留兰已经送信回大都督府。相信明天天明时分,皇城里就会流传大都督道遇流民,不惜散自家财接济百姓的美谈。大战在即,若能让百姓知道大都督有这份仁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姜域看着她,眼底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能想到的办法,不过是镇压和杀戮,正如甘沛霖看到的,他冷漠无情的样子,分毫不差。
可这件事转到她手里,弹指间又是另一番景象。
“你真的很聪明。”姜域禁不住看着她。
“小聪明而已。”甘沛霖微微垂下眼眸。
“你这么聪明,真的就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姜域指的是薛苞芸的事。“你就没想过,你会因此……”
甘沛霖知道他要说什么,却扭开瓶塞,将水囊递给他。“你尝尝看吧,跑了薄荷的水,真的会好喝一些。”
姜域接过水囊,皱眉喝了一口。
她怎么会不知道要付出代价呢。她只是权衡过之后,仍然坚持这么做。
这些年,他和薛苞芸是至亲母子,却也做尽了让彼此痛恨的事。可终究,血浓于水,他真的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还了水囊给甘沛霖,姜域的脸色恢复了如常的冷寂。“回马车上去。”
甘沛霖点了下头,朝他行礼,便转过身缓缓往回走。
她安静的没有问一句,也没有多说一个字,这种感觉,却让姜域的心里充满愧疚。
为什么就该她一直承受?
薛苞芸毕竟是她的杀母仇人。
“主子。”陆垚快步过来,恭敬道:“有不少流民纷纷加急赶路,往皇城的方向去。但仍然有部分人坚守原地,和咱们僵持着……”
“天亮之前,没走的,一律捆起来充当战俘。”姜域沉了口气:“用迷烟即可,不必伤及人命。”
“是。”陆垚恭敬行礼,又匆匆退去。
姜域望着甘沛霖走的方向,心里微微不踏实。
这团系在心里的结,究竟要怎么才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