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为站在秋夜的风里瑟瑟发抖,看着她丝毫没有停留的背影,有种恨不得死在战场的悔恨。
死在战场,他的尸首被朝廷的人发现,又或者被西营的人当做战利品悬挂在街头,都能证明他是个为国捐躯的战士。可现在,他一人生还,顶着叛国的骂名,连累了家人,更不曾得到他想要的。
“为什么?沛霖……为什么?”
脆芯见甘沛霖回来,紧着端上了一盏热茶:“天啊,外面是不是很冷啊。大小姐怎么好像被冻僵了一样,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热气。”
“我想沐浴。”甘沛霖平静的说出这四个字。
“好。”脆芯点头:“奴婢让人去准备。”
甘沛霖径直往浴室里去。
脆芯吓得不轻,紧忙拉住留兰问:“大小姐不是去见吴公子吗?怎么这副神色?是不是吴公子不肯拿解药救大都督?”
“一句话也说不清,晚点我……”
“扑通”
留兰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奇怪的水声。“糟了。”
她慌慌张张的进了浴室,果然看见甘沛霖整个人跳进了浴池。
“天啊,大小姐,这是凉水,你这是……”脆芯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可是她的表情却相当平静。“大小姐,你别吓我。你要是难受,你可以告诉脆芯。”
“我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甘沛霖温和的说。“你们别为我担心了。泡过冷水后,我还是要用热水沐浴的。你去准备吧。”
脆芯不敢多问,含着眼泪点头:“奴婢马上就去准备。”
她召唤了整个摘星楼的下人来,去各处拿热水过来。务必要用最快的速度暖了冰凉的浴池。
“大小姐……”留兰知道她是强撑着的:“您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身子。”
“我不难受。”甘沛霖微微一笑:“我也不想哭。既然知道结局是这个样子,哭又能改变什么。与其折磨自己,一遍一遍的去想这些不好的事。倒不如一开始就忘记,彻底放下。改变不了别人,就宽容对待自己。我真的没事。”
隔着浴室的门,陈锐在外头说话。
“大小姐。外面有人送来了一瓶药。”陈锐皱眉:“虽然没有一个字,一句话,可这药和当日给您用的一样。想来是解药。”
甘沛霖听见解药两个字,心头略微有点痛。但很快,这种感觉被她强制压制下来。“拿去吴府,让他们验过再说。”
“验过?”陈锐不免诧异,大小姐这是怀疑吴公子么?当然,他不敢问,只道声是,就匆匆离开了。
这一晚,甘沛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沐浴之后,她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薄衣裳。躺在松软又充满阳光味道的床铺上,很快就睡着了。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仅仅是一场梦而已。
第二天一早,陆垚亲自过来甘府致谢。
甘沛霖梳妆完毕,才让他进来。
“大小姐,主子用了解药,已经醒转。御医也瞧过,只说再调养几日,就没有大碍了。”陆垚拱手道:“属下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他是为了我受伤的。也是在我摘星楼中毒。”甘沛霖依旧平静:“是我连累他,你反而谢我。哪有这样的道理。”
“属下还要再谢大小姐,替主子部署,才能让皇上放过主子。”陆垚神情格外凝重。
“你都知道了。”甘沛霖示意他起身:“说白了,甘府亏欠大都督的着实不少。眼下大都督逢凶化吉,这些也就不必再提。”
“是。”陆垚点头:“大都督让属下来告诉小姐一声。皇上将此事交给他彻查。那些走失的官宦千金……”
“这件事容后让陈锐细致告诉你。”甘沛霖看了一眼窗外:“时辰不早了,我要去给祖母请安。”
“是。”陆垚恭敬的行礼:“大小姐去忙就是。容后主子好利索了,会来见你。”
“嗯。”甘沛霖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日子总要过,难受是一天,高兴也是一天,太多事要做,她不愿意沉沦在痛苦里,消耗自己的意志。昨晚的一切,就留在昨晚吧。
“留兰。”甘沛霖走在不满鲜花的庭院小径,望着禅心院的方向,不动声色的说:“你入府的时间不短了,也结实不少婢女吧。是时候和她们打听消息,绵巾被谁动过手脚,该着手去查了。”
“是。”留兰利落应下。
“还有。”甘沛霖想找点事情让自己充实起来:“烟花的事,再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