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遇见这个普渡众生的仙者，他的手指那么温暖，他的笑容亦是那么温暖，他一次次将她从绝望中唤醒，一次次无条件支持着她的任性，一次次用命换命，凤九鸢感觉到的是那种不被放弃的滋味，毕生难求。

而这一瞬间，四目相对，他用心看着她眼里不断经过的各种复杂情绪，仿佛是天生的默契，那些孤独、凄凉、悲伤与冷血他都感同身受。因为她的身体里有他的血，她的浑身都流动着他的血，彼此的温暖独孤都能在同一时间流进彼此的心里。

然后，似乎是无意识的，又似乎是自然而然的，她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抚平那紧蹙的眉心，如此的温柔而不舍，指间涌动着无数的情感，让彼此心如乱麻又心如明镜，难以控制。

"惊尘，死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世间冰冷无情，人与人之间充满了利用和算计，即使再亲近的人也会背叛，所有美好的被赞颂的感情都只有一种用途，那就是用来背叛。我可以杀尽天下所有人，却对于曾经真正关心过自己，或者被自己关心过的人永远无法下手，所以不管是面对纳兰凌霄还是独孤无忧，我都是永远的输家。因为我不想做背叛感情的人，不想与他们一样游走在利用与被利用之间。"

只是一眼的功夫，便倾泄了半生的无奈与痛苦。

眼看着她的手从眼前滑落，犹如即将凋谢的花儿那般无力，夏惊尘骤然伸手握住她的冰凉，从眼底到心里，都是说不出的痛与疼，仿佛生命就要终结般的窒息。

她的一生都在背叛与冰冷中度过，父亲背叛了母亲，口口声声说不会放弃的自己也终究还是将她一人留在了这冰冷的世上。暗香门十几年，其中辛酸争斗更不必多说，而纳兰凌霄...也终究是背弃了七年的感情，她这一生从未有过真正的温暖，所以她钟爱烈酒，因为那火辣辣的感觉能够温暖全身，包括温暖心。

老天给了她绝美的容颜与玲珑的心窍，却又让她尝尽世间所有冷漠，她的生命尚不如那一瞬的海棠，至少曾经灿烂过。

"九鸢...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背叛你，你成仙我为你普渡众生，你若成魔我便独揽所有罪孽，不管生与死，夏惊尘永远不会背弃你，永远不会独留你在冰冷与黑暗中。"

言罢，他眼角滑落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在她柔顺的发间，一眼万年。

凤九鸢怔怔看着他，看着他的认真与执著，心慌一片，于是仓促间抽出手掌，落荒而逃。

夜的风与冷正好可以让她冷静下来，但那句话那滴泪怎么也无法忘记，她本想让他放弃她，让她生死随天，她本想告诉他自己已不再需要任何的温暖与情感，她本想告诉他不必再为她忧心，不必再为她浪费自己的生命，却不想...

不想，他那样通透清明的人竟然也如此痴傻，发誓永远不会背叛她。

终于，寻得一颗高大的松树，她轻然跃起在树杈间坐下来，带着迷茫与丝丝心动仰头望月。

她又活了，又如此清晰的看见了月亮，看见了月亮里孤独的自己。她知道自己已无情，却又比任何人都不懂放开过去，凝香的背叛让她彻底绝望，却永远不会再有杀死她的念头，哪怕这样下去死的只能是自己。

还有温暖吗？这世间还会有温暖吗？怎么没有，其实夏惊尘的温暖不是早就让她沉迷了么？

她贪恋那种幸福的不再被抛弃的感觉，因为从来都不曾拥有。

秋风伤人，但惟有伤人的凌厉才能让她更加清醒，不远处有微弱的烛光，她举目望去，在窗户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是纳兰凌霄与梅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