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名战士再没有机会斩出自己的第二刀。韩冬手中黑色的长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倏然变得模糊不清,化为奇异震颤的残影,绕着身体划出一道令人心悸的轨迹。
十七把刀的主人被瞬间斩为两段,抛飞而去。尸体蕴含的力道又将身后的战士撞倒在地。
就此一刀,韩冬抢上的城头,身遭周围再无一人站立。唯有韩冬刀尖斜指,傲立当场。一刀斩杀十七人染上的血水顺着明亮如镜的铠甲滴落下来。
薛擒虎看着韩薇如玉的侧脸,差点惊呼出声的红唇,带着诱惑无比的弧度悄然闭上。目视着城楼方向的美目,异彩连连,长长的睫毛蝴蝶一样飞舞。平日不近女色的薛擒虎小腹也不由升起一股热气,让他心头一阵烦闷。
薛擒虎双手一紧,心中已有决断,躬身对韩澈说道:
“殿下!战事大局已定,梁国大帅梁战与末将并称十大名将,兵韬武略不在末将之下。麾下将士恐非其人对手,血战至此,不需增添不必要的伤亡。请殿下暂时主持大局,末将愿提此大将头颅,以壮回京平乱之行色。”
韩澈略一沉吟,见薛擒虎目光坚定,黑色的头盔已提在手中,自知无法再劝。沉声说道:“孤预祝大帅马到功成,建此奇勋。大帅得胜归来之时,孤亲为大帅斟酒,聊表敬意!”
薛擒虎戴上头盔,右手平伸握拳,在胸口擂下,金铁之声响起,在潇潇冬夜寒风之中,平添一份豪壮。
被方行之紧紧挡在身后的梁战目色如赤,那柄黑色长刀所指皆为人间炼狱。持刀之人雪亮银铠已染成血色,周边丈许以内无人能撄其锋。黑色残影之下,无不一刀两断。
未戴头盔的脸清晰可见,脸型轮廓分明,犹如刀削,大眼浓眉,鼻梁高挺如柱。在血光冲天的杀伐之中,眼光依然清凉如水,嘴角隐含笑意。
梁战暗暗思付,这并不是传闻中的毒龙枪薛擒虎,原来大魏军中还有如此人物。梁战知道就是自己全盛之时,恐怕也非此人之敌。
魏军攻势如潮,梁军渐渐被逼退至地势略低的东门城楼。大军争战,非一人所能左右。一方不敌,军兵齐向后退,就是再有勇力,也会被携裹向后。
东门城墙之下汉水逶迤而过,这几日上游反常大雨,汉水汛情紧急。汉水之上,魏国水军舟舸连成一片,舟船上的灯火将浑浊湍急的江面照得如同白昼。就算想跳江而逃也不可能,最后的逃生之路已被魏军截断。。
梁战紧了紧手中银枪,十大名将之中有名枪四把。银枪梁战,毒龙枪薛擒虎,斑斓枪越月,铁枪燕长虹。
银枪梁战排名第一,虽然不见毒龙薛擒虎,但这黑刀人虽声名不显,其武功已能傲视群雄,假以时日,又是一名上将。
不能与薛擒虎一决雌雄,能与此人一较高下,无论鹿死谁手,老天已对自己不薄。
挥手将挡在身前的方行之震落城墙,面前的亲兵全已殉国。城墙之下就是滚滚汉水,希望他能躲过大魏水军,逃得一条性命。梁战心中一片火热,到了身为将者生命最浓烈的时候。
看到雄伟的城楼下只剩下敌方大帅独自一人。韩冬没有阻止梁战的举动,长刀一抬,止住身后魏军前行。近十年未逢敌手,从不惧怕单打独斗。
两人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笑容,梁战是欣慰能战死于终将名震夏州的未来上将之手,虽死无憾。韩冬却是能与夏州顶尖高手交锋而兴奋。
韩冬长刀霍然前指,身形微弓,如猛虎欲择人而噬,一股浓烈的杀气宛如实质,激的梁战身后披风倏然飘起。
梁战右手单手持枪,平举齐眉,左手在身后一拉,血红的披风撕裂开来。在整个动作之间,枪身纹丝不动,犹如铁铸一般。
随手将披风向城墙之下汉水一抛,手中亮银枪头猛然颤动。说不清是枪带人行,还是人持枪攻。人与枪融为一体,长枪化为一线,带着细微震颤的奇异声响,破空而至,笼罩了韩冬身前所有方位。
韩冬刀尖微抬,脚下一蹬,身形如箭前闯,脚步所过之处,厚实的青砖一块块炸裂。随着身体高速通过,空气如闷雷滚滚而动。
梁战枪未至,冰凉的杀机已锁定韩冬。枪尖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刺向迎面而来的韩冬。
韩冬手中长刀下劈,隐带风雷之威,正劈在银色枪头之上。火星一闪之间,金铁交鸣之声远近可闻,两人身体如遭雷殛。
双方劲道带着奇异震颤透入各自体内,在身体内部震荡。一时之间,两人均立在当场,不得寸进。
片刻,韩冬脸上笑容绽放,长刀再挥,幽黑的刀身震动之声更为强烈。
这一次,梁战银枪慢了一丝迎上。兵刃相接,肉眼可见的震颤,从枪头向下延伸。劲道相较之间,梁战已然不敌,只能连退三步,枪尾在城墙垛口一点。长枪震颤这才平复,受力的墙垛炸得粉碎。
梁战脸色变了,前两刀都如此艰难,他的第三刀接得住吗?
不待敌方大将回气,韩冬身形一挺,长刀再次下劈。伴随每次出手的风雷之声这次却没有响起。
在梁战眼里,韩冬人刀一体,身影一晃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突破肉体极限速度的长刀就在眼前。
韩冬长刀劈在梁战银亮枪头之上,仓促之间没有劲道灌注的精铁枪头,被毫不费力从中斩裂,长刀顺势而下。剖开枪身的刀刃轻触梁战额头,血水喷薄而出。
来不及释放斩杀敌方大将的喜悦,令人心惊的警兆已在身后响起。韩冬只来得及微微侧身,只觉得头部“嗡”的一声轰响,身体不由自主扑倒在梁战身上,与他一起向城墙之下掉落。
是薛擒虎!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薛擒虎的手离开弓弦,眼神复杂,看着两人身体掉落冰凉的汉水之中,浑浊的江水立即将他们淹没。
身后的大黑眼神迷离,身边枣红马低声鸣呜,手中还捧着那个雪亮的头盔。
是夜,大梁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