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过来,拿着,给他拷上!”
中年男人从后腰上摸出个手铐扔给我,还是用枪指着车里出来的男人。我有点蒙,回头看见老黑脑壳上正在飙血,还昏着呢。
“小同志,相信我!我没时间和你那位同志解释,对不住他啦。”中年男人又冲我亮了亮证件,太小,看不清。但眼前的形势不容我多做考虑,上去把那人反手拷上。手铐我还算熟悉,去过纠察队的基本上都被那些孙子拷过。上手铐的时候,那人后背的衣服被掀开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肉。
垃圾男!
我一把转过这个人,同样是个中年男人,黑发散乱着,但看得出是刚才撞车才弄乱的。脸也剃的很干净。对了,眼睛,他的眼睛,就是刚才那个头发胡子花白拣垃圾的老头!
“刘处长,我有外交豁免权。”
垃圾男很镇定,眼睛穿过我盯着中年男人。
“这里是军事禁地,有明牌警示。他们,”刘处长指指我和地上的老黑“是现役军人。你是被他们抓获的,豁免权只能保证你的生命。”
哦,我才想起来,这个刘处长是宁波国家安全局的,今年8月份还在俱乐部给常委做过防间保密的专题报告,我是见过的,想到这里我不禁尴尬起来。
“小同志,现在相信我了。”刘处长收起枪冲我笑笑瘸着条腿一歪一斜地走到前门看司机。
这时候,从坑道里冲出来一伙兵,带头的是舰司机关警卫连连长,纠察队队长。好家伙,这些家伙全部是全副武装,个个端着81-1。来了就把我们给围了。环湖公路那边也开来几辆军车,前边是挂警备牌的猎豹,后边跟着辆卡车。乖乖,警卫连全体出动。车子刚停舰司军务处长和保卫处长就跳下来,快步上来和刘处长热情的握手。问明情况,吩咐警卫连把老黑和出租车司机拉出来先送医院,然后是搜车,最后对这附近的山林和小村进行搜查。两位处长和刘处长把垃圾男押上猎豹。上车的时候,两位处长都关心起刘处长的腿来。刘处长笑笑说没事儿,没事儿。我又在地上找了找,看到老黑的扳手躺在路边的排水沟里。厉害,挨了老黑不知几扳手居然会没事儿。
“小伙子,你是那个单位的?先跟我们一起走。孙连长。找个人带上找到的东西和这个同志先跟我们走。”刘处长不知对保卫处长说了些什么,保卫处长盯着我看了几眼,像是对我又像是对警卫连长说到。
舰司机关保卫处长办公室里,我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保卫处朱干事给我做笔录,另一个王干事在旁边抽着烟眯缝着眼睛听我的描述,不时劝我轻松点,喝点水。可我总不太习惯,见惯了我们站里的尉官干事参谋,现在坐在俩中校干事面前多少有点别扭。里屋还坐着俩大校处长,今天看来有我忙的。
听我说到我和老黑跟踪垃圾男下山,俩干事顿时来了劲头,朱干事干脆把笔撂一边也点上了烟专注地听起来。后来听说我们把安全局的刘处长当成了间谍,老黑还在刘处长腿上敲了几扳手,俩人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轻松起来,向王干事打听起这个间谍的来历,朱干事和王干事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下,朱干事合起笔记本对我说:
“小张啊,你和项班长都是好同志啊!(老黒名字叫项楚,真不好意,到现在才介绍他)你们抓住的这个间谍是日本人,现在我们还在调查,不能多说。总之,这次你们立了大功。”
日本人!?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他说的是中国话啊,根本听不出来。是华裔?”我问
“你忘了,他是间谍。”王干事又递给我根烟。
很快就要退伍了,我也搬回了俱乐部。股长虽然表示让我多休息休息,准备下退伍,就不要再参与工作了。但我也没瞎跑出去,老老实实地在部队呆着等待着军旅生涯的结束。早晨起来看着满院萧瑟的落叶,看着一队队的兄弟们出操从俱乐部门口经过,我突然对这个生活过三年的地方深深地眷恋起来,怕是我曾经不愿面对。
老黑脑袋上挨了刘处长一枪柄受伤不轻,缝了六针,住了一个礼拜医院。好在没伤到脑子。期间我和刘处长去医院看过他,虽然刘处长一直给他道歉,但我看老黑对刘处长还是恨的牙痒。也难怪,从来都只有老黑砍别人的头,他自己的头这回是第一次被砍,虽然都是为了国家安全。老黑这人就是这样,套用他们指导员周董的话就是:“彪嘛!有什么办法。”不过老黑彪归彪,却不傻,对刘处长的身手还是暗自佩服,我第二次去看他的时候,就发现他不知从那里搞来几本擒拿格斗的书开始琢磨上了。
保卫处从被我们抓获的那个日本间谍的鞋子里搜出了涉秘载体,该间谍是日本驻华使馆人员,身份为外交官,享有外交豁免权。所以在被送去安全局之后很快被驱逐出境了。而我和老黑被舰司分别授予三等功和二等功,站里专门为我们开过一个表彰大会。股长虽然嘴上不说,但能看的出他对我这件事很高兴,不过我的入党依然没戏。股长这回是很直接地告诉我,我还很不成熟,遇事易武断。最后意味深长地告诫我,在将来的道路上要常思考,遇事能迅速明辨是非,作出决断,才是果断。
最后的日子里,老黑带着连里的人整天在连部门口敲锣打鼓,我就常去和他们一起敲敲,坐着抽抽烟,聊些过去的事,然后彼此看着,有种想哭的感觉。然后幻想日子能就这样敲下去。
老黑自己从不对我提退伍这事,只是常请我喝酒,彷佛要把所有的话都化称酒和眼泪咽下去。
别了,我的战友。
(匆忙结尾,纪念那些醒着和未醒着的兄弟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