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又在街头溜达了片刻,依旧没有想出办法。因为拍卖摊位费,拍卖对象都是些小商小贩,过去他们进入牡丹会做生意都是免费的,因此把牡丹花当作官府的一项德政,如今要向他们收钱,恐怕让扬州百姓更加恼火。
中午时分,众人闷闷的分手,帅范不甘心,打算继续在城里转转,赵兴只好独自回家。
一进院门,赵兴连忙问廖小小:“我家的仆妇有到服役期的吗?”
廖小小一惊,她小心的问:“管家这事儿,向来都是阿珠姐与伊伊姐在着手,奴没有经手,并不清楚。官人要是问奴的作坊,奴倒是能答出个一二六来……可是,官人怎想起问这个?
赵兴问:“我记得家中有一些卖身的院子,估计三年那役期到了,我准备给她们一条财路,也算不辜负她们服役一场。”
廖小小拍手赞道:“好啊,我家给的工钱本来丰厚,官人再给她们安排一条财路,剩下的人有了期盼,一定更加尽心。我这就叫她们来,不过,具体还要问问自己,把契约都找来对对。”
首先被找过来的是府内的厨师符三,赵兴先询问几个新晋学徒学艺的情况,而后和颜悦色的说:“符三,你的手艺不错,但在我府中做活,总不是个办法,我如今给你想一条财路,一个是我出面,跟云杨楼的掌柜说,许你每日去他那里帮厨半日,再挣一份薪水。另一个办法是,我给你一笔钱。你在扬州开个酒楼,你我各持一半股份。如何?”
符三扭捏了一下。答:“大郎,我出了府,还算是大郎的家人吗?”
赵兴答:“由你决定。”
符三叉手做了个揖:“大郎,虽说出去开酒楼。也是条财路,可我符三一不会算账,二来也没有经营的本领,三来。我若离开了府中,官府的税赋倒是好应付,可那些差役,我人生地不熟的。恐怕难以应付,还不如在大郎府中安生做活。说起来,大郎给的工钱足,府中又没啥大事,我每日指导一下徒弟,日子过地挺滋润的,求大郎不要赶我走。”
赵兴叹了口气。有时候。他真没有办法理解古人地思维……
轮到了一般地仆妇,赵兴已经转换了手法。他说:“我今天在河边遇到一个鸭农。这倒让我想起扬州河叉密布,种田收益虽然丰厚,但我们外来人,立足不下,不如转手做点小生意。
我知道一些鸭的营生手段,比如高邮这里出产咸鸭蛋,不过这里的咸蛋都是装在坛子里往外运的,我知道把鸭蛋煮熟了,可以装在纸箱里,降低运输成本,还能卖个好价钱。
另外,我还知道鸭子地几种加工手段,比如鸭舌、鸭蹼,还有烤鸭的手法。此外还有鸭绒的利用……
扬州这里是天下枢纽,鸭子贱的不值几个钱,诸位有跟我三年地,我给你们放一条财路,交给你们如何在鸭子上做文章。凡是契约已满,愿意出去做生意的人,我都给他一笔钱,许他在扬州置地购产。出去的人仍算是我的家人,我只占一成股份,不会算账地,可以委托迅猛兽货栈代管账目,有愿意的,可以去廖支婆那登记一下,然后我安排人教你们手艺。”
廖小小忙碌一天,晚上向赵兴汇报:“这次我们带来了三十名仆人,恰好都是老仆,有十七人愿意出去,还有六个已经成家立业,他们希望家生儿子能够继续在我们这里做活。我也许了。”
廖小小汇报完,看赵兴面无表情,她又小心的问:“相公,我们初来扬州,正是用人之际,你怎么让他们出去呢?”
赵兴随手画了一条长江,指点着他画的图形两端,解释说:“这是黄州,这是杭州,黄州程族这几年中了七个举人,他们已经进入杭州官衙,把持地方政务。
至于杭州那就别说了,我们的码头,鳅栈雇了数千人手,这次利用老师整修杭州道路的功夫,我们已经把杭州各乡重新梳理了一遍,让势力深入各乡。
杭州黄州分居江的两端,而扬州就是这条带子地中央,有了它地存在,这就是一串珠子,沟通汴梁的珠子,所以扬州这片,我是无论如何要扎住根地,让你在杭州置产,也是这个目的。有了这片产业,再加上码头的鳅栈,我们可以沟通整个长江,进而通过扬州将触角深入京城,这扬州就是我们产业的定盘星,是无论如何不容有失的。”
这下子廖小小懂了:“相公是想借遣散家仆的机会,让这些人散步民间,巩卫我们的产业,是?”
赵兴点点头:“十七个人太少,你给阿珠传话,让她把家里所有满役期的仆人全部派来扬州,我帮他们在扬州入籍,然后让他们散步在扬州各个行业。”
三月初一,筹措已久的扬州花会终于开始,万花园里满园都是各种鲜艳的牡丹,此外,藩外的素馨花、迷迭香以及杜鹃也开遍了院子,让万花园带着一股浓浓的香气。
“蒲中芍药盈千畦,三十余里荷芳菲”,赵兴闷闷的念着这首著名的扬州牡丹诗,旁边蔡京得意的笑着:“人都说赵离人长着一双点石成金手,却原来也有巧妇难做无米之炊的时候。”
确实,办这场花会是有点巧妇难做无米之炊的窘迫,赵兴想遍了各种法子,却发现这扬州花会原本是官府一项福利政策,他在其中做任何一点收费努力,都会被人当作罪孽,弄坏了一世名声。
无奈之下,他只好联合了几名商家,包揽了花会的赞助款,现在。百姓游园依旧是免费的;进园子里做生意也如往常一样,不仅免费。而且免税;花农的参展花卉也是任由他们自由买卖。官府不在其中收费,赵兴还要付给每位参展花农一笔费用,算是做租借花的租金。
唯一与往届牡丹会有区别的是,万花园里多了许多横幅广告。其中,“迅猛兽”鳅行因为出资额占据一半赞助费用,包揽了大多数广告位置,而其他几家酒店、旅店、货栈也多数是赵兴的关联企业。为此赵兴精心设计了广告词。将现代营销中地一些煽钱手段全部用上。
比如这条:“你旅途劳顿吗,到某某酒店来,这里有最好的酒菜,最娇艳地女娘。还有柔软地床铺,热腾腾的洗澡水,出万花园左拐,三个路口就可以找到你旅途中的家。”
类似大白话似的广告词倒是为广告客户赢得了大流量地顾客,使得他们并不后悔自己的赞助……然而,这笔钱赵兴花的实在肉疼。因为宋代的广告费无法摊入营销成本,这笔钱他花出去了。营业额涨了。他地税收也要涨。
算来算去,举办这次万花会。扬州官府占了大便宜,参展的花农占了点小便宜,整个扬州吃亏的只有赵兴一个人,因为他要给赞助商做榜样,出的钱未免多了点。
蔡京地调侃没有引起赵兴的回应,他好奇的瞥了一眼赵兴,问:“离人,这万花会花了多少钱?”
赵兴满脸苦笑着伸出指头,比了个六的姿势,蔡京嘶的吸了口气:“竟有这么多,离人,你是不是不了解花价,给花农许的钱多了点,六千贯,足够整修半条黄河了——还得是大半条。”
赵兴耸耸肩:“我也知道给花农给的钱多了点,那笔钱足够买下他们地花了,可没办法,原先我只打算许地钱多一点,让花农踊跃参会……没想到,扬州养花的人太多,养地花数量太大,六十万盆啊,那群村汉听说我付钱,一下送来六十万盆花。我又不能说话不算数,只好追加投资,追加投资,到最后花了六千贯。”
蔡京听了这话,倒是满意的一笑:“不错不错,我记得往年牡丹会,能有十万盆芍药参会,已经不错了,今年竟有六十万盆,难怪我觉得规模比往年大了许多,果然。”
听到蔡京话里有欣赏的意思,签判刘育刘远山马上更近:“不错不错,原先我见了今日花会的规模如此大,只以为是离人手段了得,没想到这里竟然达到了六十万盆,百年一遇啊,如此胜景,诸公当好好吟诗一番,以为留念。”
赵兴首先跳出来:“我说我说,我先来:维扬一株花,四海无同类;年年后土祠,独此琼瑶贵。”
众人笑的直不起腰来,蔡京指着赵兴,嘴唇哆嗦半天,才挤出一句来:“你这厮,这诗是你做的吗,明明是韩琦韩相公的《咏后土祠琼花》。”
赵兴笑的很憨厚,傻傻的问:“琼花呢,我记得当年隋炀帝为了看琼花,特地下扬州,以至于亡了国。怎么不见扬州琼花?”
几个官员收住笑,宪司朱泾朱然之转身凑到一株素馨花旁,一脸神往的嗅着花香,嘴里喃喃:“好香的花!”
签判刘育刘远山转身研究起一幅广告,手指虚空比划着,似乎在研究那幅广告上的法。蔡京见众人都不愿回答,他收起笑容,干巴巴的回答:“仁宗年间,琼花移居宫中,惜水土不服,枯死了。”
赵兴哦的一声,没等他回答,蔡京也开始转移话题,问:“这些花种——就是你说的那野悉蜜,全是你家种的?”
赵兴一边点头,一边惋惜的看着他带来的那些香花,神不守舍的回答:“可惜了……这几盆花都是从我园子里移来的,为此,我那园子挖的坑坑洼洼,家妻来信责备了好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