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官员都是夜猫子,钱勰爬上塔顶晃了一圈,回到房间里居然酒全醒了,他呼喊人重新端上酒菜,还催着伎乐们进行歌舞表演。而伎乐们这时已经瞌睡的招不住了,他们揉着惺忪的双眼,有气无力的唱着歌。
廖小小刚才没有随赵兴登楼,她趁着人都走了,自己跑回房子睡觉。秦观也走了,他搂着几个倭女回到自己的屋里。于是赵兴这一方,陪宴的人换成了喀丝丽。
阿拉伯人的调教很到位,廖小小自己不愿陪护,被叫醒的喀丝丽虽然睡眼朦胧,她还勉强提起精神,强作笑颜陪着客人。不过,她坐在那里,频频用手中的绿宝石戒指擦着眼睛。
用绿宝石戒指擦眼睛,是戏子们通常的习惯。古代的埃及人、罗马人、阿兹特克人就视祖母绿为无价之宝了,他们在公元前4000年前就认为绿宝石有治愈人类疾病的力量,尤其可以保持眼睛的健康与明亮。
从那时起,他们就喜欢用绿宝石来擦眼睛,相信这会让人保持清醒。现代,在剧院、电视台工作的西方演员或画家们,还保持着在聚光灯的强光照射后,用绿宝石放松眼部疲劳的习惯,他们还把休息室称为“绿室”、“绿区”——后来这成了全世界通用的习惯说法。
据说,绿宝石在明代才正式传入中国,成为达官贵人们的最爱。从那以后,明代的戏子与歌伎们也都喜欢用绿宝石来擦眼睛……但当满清人进入中原后,这一习惯已经消失了。
中国宝石业虽然有“逢绿必贵”地说法,但在宋代,绿宝石还不是主流产品。因为当时绿宝石的产量实在稀少,而且多数在埃及、赞比亚,津巴布韦。品质较佳的绿宝石都被欧洲与阿拉伯包销,流入中国的并不多……
说起来,中国喜欢绿宝石的风尚还是由秦观与毛滂开始的,祖母绿一词起源于古波斯语“Zumuru。原意为“绿色之石”。在秦观之前,这个词译为“助木刺”,这两大才子联手重新修改《西厢记》时取了个更雅的译法,称“祖母绿”。于是借助西厢记的传播,“祖母绿”这个词传遍了古代中国。
现在,秦观毛滂还未重修《西厢记》——因为赵兴这里还没上演这个剧目,但喀丝丽来自阿拉伯世界,她把喜爱绿宝石的习惯带到了宋朝境内,身为胡人的她。这种爱好在胡人当中很多市场,能找见无数有共同语言地人。但廖小小她们目前却未在意,所以喀丝丽有大把的绿宝石作为装饰。
钱勰不清楚这种阿拉伯习惯。看见喀丝丽频频用绿宝石擦眼睛。他很好奇,直盯着看不休,到最后,连苏轼也有点不愿意了,他悄悄用脚尖踢了一下钱勰,示意对方注意端庄。
苏轼跟赵兴接触久了,也知道喀丝丽与赵兴之间没什么暧昧关系。但赵兴遣散了其他的阿拉伯舞姬。独留下这位,并且允许喀丝丽享受小妾的待遇。实际上已经把对方当作禁脔,唯一欠缺是采摘而已。他知道赵兴虽然对朋友很温和,很宽容,但本质上赵兴是个暴躁地人,一旦侵犯他的私有领域,赵兴的反抗会很激烈,激烈到钱勰难以承受,所以他才暗中提醒。
钱勰回过神来,表情有点寡寡的,他自觉的说:“夜深了,子瞻兄,我看夜宴进行到这里,也该散了吧。”
苏轼马上接过对方的话头,答:“如此,且安置了吧。钱兄,明日正午我再请你。”
满房子地仆人早就等这话了,钱穆夫一开口,仆人们七手八脚抬过来一张软床,把他放到软床上,一溜小跑的抬着他往客房跑。苏轼等他走后,揉着肩膀说:“离人,炭薪钱的怎么样?”
赵兴看着苏轼地动作,关心地问:“老师,别问炭薪钱了,我办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厨房还有热水,老师泡个澡吧。”
苏轼点点头,答:“恰好可以睡在木桶里,倒要麻烦离人了。”
赵兴一招手,一群倭女迈着小碎步跑上来,七手八脚的掺着苏轼往外走,边走边在苏轼身上揉捏着,与其说按摩,不如说揩油。
今天是下雪天,苏轼自从贬谪黄州后,因为耕田时拉伤了肌肉,膀子每遇到风雪天就抬不起来,而他也正是用这个理由,请求朝廷放归外任。这个雪天,他同样膀子痛的抬不起来,等坚持送走了钱穆夫,他已经觉得那条胳膊不属于自己了。
倭女勤快,频频给苏轼换上木桶里的水,一名针灸师被叫了过来,给苏轼针灸,赵兴看苏轼安定下来,自己准备回房,这时,喀丝丽凑近赵兴身边,柔柔的问:“主人,天快亮了,你这时回房间,怕惊醒了她们,不如去我那里吧。”
赵兴愣了一下,无所谓的回答:“好!”
这一夜,其实赵兴与喀丝丽之间很清白,他在风雪夜跑了一整天,回来还要陪人喝酒,见到床就立刻倒下,清白的像个初生婴儿……然而,整个城堡里没人相信,连秦观也不相信。
苏轼与钱勰昨天都睡得晚,正午时分两人都没有起来,秦观起来了,他精神抖擞地披着黑貂裘在城堡里四处溜达,溜达到赵兴屋前,正撞见赵兴衣衫不整地从喀丝丽房间出来,一路走一路打着哈欠,而喀丝丽身穿小衣,不顾严寒,赤脚尾随着他,一边走一边替赵兴扣扣子,秦观露出恋惜与懊恼的神情,拍手说:“好一朵娇艳地胡姬花,离人。你终于下手了。”
喀丝丽看到秦观,一个转身,丢下赵兴跑回自己地房子,而赵兴还在懒洋洋的扣着扣子,仿佛没听见秦观的叹息,自顾自的说:“雪停了吗?雪停了我要去四处转转,你陪着老师,记住,老师那条胳膊可是千金难换,只要照顾好那条胳膊。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
大宋朝逢到下雪分炭薪钱,只针对城市百姓,四乡的农民则没这份幸运,所以。按惯例,下雪的第一天官员忙着钱,第二天则需要巡视乡里,检查有没有遭受雪灾的农民。杭州下辖好几个县,等赵兴一圈转完,十五号了。放假日。
宋朝官员每逢旬日放假。也就是初一、十五。
钱穆夫还在城堡里做客,不过这时,已经不需要赵兴出面招待了。苏轼全家都搬进了赵兴的城堡——因为宋代房屋取暖设备不是很先进。而唯独赵兴这里有点跨时代,所以他的亲近人员,比如苏轼、秦观,都搬进城堡里“偎冬”。
冬闲再遇上放假,赵兴打着巡视四乡地借口,从码头登上了一艘海船,船出港的时候。苏轼从窗口望见扬帆的船只。心里还在纳闷,怎么去各乡巡视。还需要做海船……
海船不是巡视各乡的,他顺着钱塘江直到出海口,而后绕过江口地沙丘,趁着冬季的季风飞驶,不一日抵达了密州。
密州临海村,张用与邓御夫已经在村里等了几天,一见赵兴,张用责备的说:“你原说天宁节过来的,怎么现在都十月十五了,我们已经等了三天。天宁节你搞活动我们也搞,凭啥我们能过来,你过不来?”
赵兴跳开张用的质问,直接问:“情况如何?”
邓御夫回答:“大好,不是一般的好。今年我们从锦州换了数万匹马,还有各种兽皮,羊毛。说到羊毛,我还要夸你呢,这羊毛纺出来地线就是厚实,密州团练的户主靠这项手艺,今年挣够了钱。那些移戎的禁军到了我们这里,都不愿走了,宁肯抛去禁军地身份,也要来密州团练。
我地皮革作坊生意也不错,今年已经做了二十万张皮张……对了,这是你要的薯莨纱,工匠们不知费了多少披纱,才制备出这薯莨纱来。
这玩意好,它是黑色的,表面漆亮,虽然沙很透,但因为漆亮,穿在身上,完全看不着身体,既风雅又凉爽,实在是好。
还有你说的用薯莨做漆皮,制备雨衣,我们也试过了,用密实的锦缎染色,作出的雨衣果然不透水,这玩意好。”
邓御夫说的这些赵兴全知道,因为邓御夫与张用没有销售渠道,所有地销售都是由赵兴把持地,所以他问话的目地不是在这,他问:“火枪队怎么样了?校阅了吗?”
张用回答:“自你走后,枢密院来人了,他们把火枪队全部带走了,我听说今年天宁节本打算让火枪队演练,可是不成,据说火枪频繁炸膛,很是伤了几个人。为了防备意外,火枪队移戎河北……”
放火枪是个技术活,因为火枪里的火药燃烧以后,都是硫酸或硝酸,这些强酸会腐蚀枪管,所以每放一枪都需要清膛,赵兴制定了严格的操作流程,但依然防备不了人的惰性,失去了他的监管,有些人可能偷工减料打马虎眼,火枪没有及时清膛,必然导致炸膛频繁。
难怪原版的突火枪要用竹管,这玩意实在是不得不的选择。赵兴努力着,但历史还是顽固的回到了它原来的轨道,这支突火枪队最终还是回到了竹管时代。
密州的其他行业也做的很不错,团练们今年种下苹果树与红薯。大多数红薯都被当作种子高价出售给周围的农民,少部分红薯则作为示范,被加工成各种食品,比如油炸薯片、红薯粉丝等等。
红薯粉丝在这里出现是作为一种快餐面条出现的,由于量少,它成了稀罕玩意,这也导致红薯的价格保持高利运行。有利润就有动力,密州的红薯种植倒没有赵兴想象的那么地困难,它几乎是在瞬间向外爆炸式扩散。
赵兴了解到情况,叹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宽慰自己:其实,何必苛责,历史已经大大的加快了进度,突火枪原本应该在四十年后才出现,它现在已经提前了,赵兴还遗憾什么?
红薯的推广,原本需要两三百年,而它的出现也应该在两百多年以后,现在它出现了,而且推广起来毫无障碍。如此,还有什么遗憾呢?
历史的惯性有时真令人无奈,然而,它毕竟在前进。
问完密州的情况。赵兴突然笑了,他笑着问:“锦州方面怎么样?那群渤海湾的主人翁最近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