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话中的意思是说:朝廷隐约听说了密州在贩马的事情,只要每年上交三千匹战马,内情朝廷就不追究了。这也是赵兴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每年三千匹这个额度也不算太艰难。甚至他还算占便宜了。
朝廷现在战马奇缺,定下的和买价格非常高,等到走私路线走向繁荣,马价必然大大下跌了,再要求朝廷按和买价格支付,算起来赵兴还占了很大的便宜。
赵兴心里窃喜,他以为这又是章在背后出力的结果,但实际上,由宋一代都鼓励民间走私马匹来宋境,为此还给予走私者很多优惠,比如开茶引、盐引等等,朝廷甚至允许用粮食换战马。而赵兴这次只获得了官方默许,却没有占其他便宜,这对他来说,实际上是一种不公。
另一方面,朝廷是不会亏待贩马者的,那些该有的优惠一定划拨下来,只是大家都欺负赵兴傻,提前截留了而已,但赵兴却不知道……当然,他从没有贩茶叶的兴致,至于盐引吗,马上他的私盐场即将开工,他也不指望别人的盐引。
密探说完,看到赵兴的情绪有所回升,他取出两块黄金,不等赵兴伸手,他又伸出双臂,护住了这两块黄金,嘴里急忙解释:“休得鲁莽,这不是赏赐你的,这是朝廷新铸的金牌、金铤,范金部想让你看看,提点意见。”
金牌、金铤?!
赵兴看着金牌的样子,不禁纳闷:这不是日本的金小判、金大判吗?他曾经拿着似是而非的金小判去苏轼家忽悠。没想到在这里看到原装正版地金小判,就跟战国游戏里的图画一模一样。
原来这东西叫金牌、金铤。
看到金铤,赵兴不禁想起周涛走私的那批金锭,估计那批金锭也是金铤的一种,这玩意像一个长柄竿,边缘冲压出不规则的花纹,铤面写着分量与铸造年代。然而,它太大了。
“黄金要作为货币,它必须是一种小价值的东西。因为黄金价值太高了。要参与日常交易,最大的面值只能是一两,这十两金铤,我看它太厚了,估计在用的时候。要任人切割,那就失去了货币标志物意义。我建议,金铤以一两为最高单位。金牌则以一钱为单位……”赵兴回答。
来人点点头。回答:“范金部也是这个意思……你写封奏折。”
赵兴笑了,他嘲讽的看了一看,慢悠悠地回答:“章枢相曾告诉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以,我不写,打死也不
来人瞪了赵兴半天,赵兴则悠闲地吹起了口哨,一副与其奈我何的态度。对峙半晌。来人收起了金牌、金铤,脱下一件外衣把赵兴送的木盒子包裹起来。而后说:“如此,我告辞了……这木匣太重要,你得派一都护送我。”
“且慢……这火药,这火器,怎么说?”赵兴别有意味地喊住了职方司密探。
密探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大人以为,该怎么说?”
“我送你一场功劳,如何”,跟密探说话,赵兴不得不话留半截。他的意思是说:打探出火药火器的功劳全归密探,是密谈地个人努力完成了这一切,而赵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事也没干,清白的像一颗新剥小葱。
“如此一来,我到离人这里,如何解释?”密探小心求证。
赵兴大胆假设:“我雇了那么多营州逃人,总得有个说法,你只是来向我打听逃人的事情,并向逃人打听当时地情景,不是吗?至于逃人怎么说,足下可自处。”
“大是!大好!……在下元丰二年进士孙琮孙子枢,职任伴辽使,赵兄大恩,在下记下了,必有后报。”孙琮抱拳拱手。
张用被重新召唤上来,他写了调兵文,赵兴与他共同签押了官印,程爽带着八名廓尔喀武士护送他去官衙,从那里送走他。等此人一出赵兴地府上,赵兴看着一身便装,神态悠闲的王子韶,问:“范金部出了什么事?”
赵兴问的没头没脑,王子韶愣了一下,马上指点赵兴面前的那堆邸报,说:“九月,范金部与李常求取外郡,还有你老师苏子瞻与其弟苏辙,都在求取外郡。诏令不许,有御史攻讦:说此等四人罔负帝恩。”
果然,范锷这混蛋出主意铸金币,看来朝廷也有意采纳他的意见,但传统思维禁锢了他,结果他只做出来了金牌、金铤,这厮极狡猾的一个人,知道最近风向不对,自己要求出任地方官,却让赵兴建议金部铸钱方案,把黑锅让赵兴来背。而赵兴虽然是极憨厚的一个人,却从来只有别人替他背黑锅,决不出头当替罪羊。
王子韶看赵兴那窃喜地态度,隐隐猜到了点什么,他一抖身上地便装,很潇洒的说:“忘了告诉你,这人还带来了几道诏令,我已经调往京师,任吏部郎中、卫尉少卿。”
“升官了,恭喜恭喜,你得请客”,赵兴赶紧向对方拱手。王子韶很开心,他点着头说:“总得等新任官接任之后我才走,大概也要明年开春,老夫真有点等不及了。”
虞侯史佥一直插着手,站在那里含笑不语,赵兴很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告辞,但王子韶地话引发了他更大的疑问,赶忙问:“新任知密州是谁?”
“王巩。他牵扯一项贪渎案,诏责:不检事体,量未到间——命除密州。”
赵兴摸着下巴,有点兴奋,这么说那位著名的歌伎柔云,绰号“点酥娘”的女子也要来密州。只是不知道,这位能够说出“吾心安处是故乡”的奇女子,是否又要将密州当作故乡。
赵兴在那里沉思,虞侯史佥终于得到机会插嘴,他说:“李大人已经动身了,诏令李之纯大人为宝文阁直学士、知成都府。”
“呀,知成都府,这可是蔡京蔡大人地位子”,赵兴脱口而出。
“蔡京蔡大人已经改任龙图阁待制、知成德军了”。史佥回答。
赵兴突然想起。好像那个密探走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吕惠卿最终如何处置,他连忙捡起刚才那人念过的邸报,翻检一番,发现那段文诰中的最后一行字——“九月十二日,吕惠卿许密州居住。不行。胡宗愈、孔文仲、王觌、韩川言其不当也。”
眼珠一转,赵兴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他丢下文诰。看看冷冷清清的碧霞阁。大呼:“还等什么,今天可是冬至,来,歌舞上来。”
此时,大雪已经覆盖了碧霞阁的琉璃屋顶,房间里显得有点昏暗,一众歌伎提着琉璃灯鱼贯而上。将整个玻璃屋照的星光灿烂。乐声轻柔的响起。赵兴举起玻璃杯,装满淡粉色的甘蔗酒。向王子韶劝饮:“王大人,共事一场,十分感谢你地照顾,为王大人贺,请满饮此杯。”
论理,张用这个武官是坐不到席上地,但这是赵兴家里,所以这场宴会相当于私宴,王子韶正好有求于密州团练,也就默许张用出现在这种文官唱酬的宴席上。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冲张用与赵兴说:“今年密州砚才出了百十方,我打算此次进京多带几方,离人与张管军还需多多包含。”
“包在洒家身上”,张用能坐在宴席上,已经喜出望外了,他拍着胸脯答应。
史佥显然另有任务,他趁张用与王子韶你来我往喝得开心,凑近赵兴身边低声问:“签判大人,你上交的密州水营,船型似乎不对,我听说那应该是软帆船……”
赵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软帆船?谁说的,密州水军什么时候定购过软帆船,在哪里订造地?”
史佥阴着脸,回答:“这恐怕不好,京东路面对辽国,不拿出最好的战船,恐怕……”
赵兴斩钉截铁的回答:“半成!”
这说地是走私地分赃比例,对方显然知道赵兴说的是什么,他气得面红耳赤:“你怎么敢拿这种肮脏的钱来引诱我们赤胆忠心的刘大人,刘大人为了防备辽国,可谓呕心沥血……”
赵兴回答只要一句话:“再加两分,不干拉倒。”
史佥的回答也斩钉截铁,两个字:“成交!”
也就是说,走私的收入防御使大人干拿7%,这个比例是赵兴给出的上限,如今彼此都满意了。
丝竹悠悠,歌舞生平,众人在灯红酒绿中畅谈未来,对明年地美好生活充满期待,聊到高兴处,三人还亲切问候了来自异国地文艺工作者,给她们以春天般的温暖……
等这些人每人搂着两位倭女找房子歇宿后,赵兴地府院外响起了叫卖声——“吉祥如意蛋,卖吉祥如意……蛋!”
这时,满院的***随着这声叫卖依次点亮,程阿珠穿着新装,提着灯带队跑到门口,买了一枚吉祥如意蛋,陈伊伊、廖小小紧跟着人手一枚。三人拿着这种蛋壳上绘制了山水人物的吉祥如意蛋跑回碧霞阁,不由分说,按倒了赵兴。
赵兴正在与喀丝丽调笑,被按倒后,他强辩说:“别,我可清白着,也就是说了几句笑话而已……”
程阿珠举起那枚吉祥如意蛋在赵兴眼前演示了一下,赵兴忘了争辩,惊问:“蛋壳画,宋代的蛋壳画!天,国宝!”
陈伊伊一手将喀丝丽揪到一边,嘴里催促:“快点快点,午夜了,我还等着呢。”
程阿珠将那枚鸡蛋在赵兴胸脯上滚动起来,一边滚,一边念道“吉祥如意”、“年年如意”……滚了几圈之后,她手里稍一使劲,啪的一声蛋壳碎了,赵兴仰脸躺着。心疼的直喊:“蛋壳画啊,怎么就弄碎了。”
廖小小在旁边翻了个白眼:“相公怎么不心疼自己的衣服,竟疼鸡蛋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