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大门外的方向说:“你没去打听吧,司马冲天偷的可是圣上御赐之物,你觉得会没事?也就你蠢,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背弃沈容那么好性子的主人,去勾搭姑爷。呵呵,看看你现在落得什么结局。再看你的好姐妹雪雪和思思,老老实实跟着沈容,安安稳稳的,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一席话说得雪莲又是羞愧又是后悔,不止是她,连琯琯和小鱼在未知的命运前都生出了几分惶惶不安,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她们接受沈容的提议会怎么样?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一样提心吊胆了?
香儿轻嘲的视线扫过三人,将三人脸上的悔恨之色纳入眼底,哼着轻快的调子转身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雪莲三人头一次没有争吵,彼此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还是琯琯先开了口:“雪莲,你跟夫人最熟,你去求夫人吧,说不定夫人有办法,她怎么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当初,就是夫人帮庄主跟宁王府的一位大人搭上线的。”
雪莲乍然之间听到这个消息,本有点不服气,想刺琯琯两句的,但一想到大家现在的处境,顿时又没了心情,绞着手指,很不自信地说:“我去找夫人,她会帮忙吗?”
“当然会,夫人心地善良又念旧情,咱们现在都没办法,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夫人身上了。雪莲姐姐,你就帮帮忙,去求求夫人吧,妹妹我也是跟夫人不熟,若是像姐姐那么在夫人面前得脸,我早去找夫人了!”小鱼攥紧着裙摆,盈盈双目信赖地望着雪莲。
雪莲犹豫了一会儿,咬住下唇:“那我试试!”
她得想办法把庄主救出来,然后狠狠地打香儿那个小婊砸的脸。
琯琯和小鱼脸上都浮现出希冀的微笑,一人握住雪莲的一只手,激动地说:“雪莲姐姐,此事就靠你了!”
***
“找夫人?”康伯看着面前的雪莲,一拍脑门,“对哦,我怎么忘了去找夫人呢!夫人足智多谋,一定有办法的,备车,那个雪姨娘,你也一起去!”
匆匆赶到沈容居住的院子,康伯忙不迭地跳下了马车,车里听到动静的雪莲也赶紧掀开帘子,跟着下车。
下了车,康伯就急不可耐地跑到门前,双手用力地敲打着门,拍得门啪啪做响。
很快,驼背的看门人就过来,打开了门,瞧见康伯,他很高兴,用沙哑的声音喊道:“老康,你怎么来了?庄主呢?”
“别提了!”康伯推开了他,疾步往里走去,边走边问,“夫人呢?在家吗?”
看门人说:“在!”
康伯忙往主屋的方向跑去,走到门槛处时,听到动静的雪雪端着一篮子鸡蛋走了出来,瞧见是康伯,虎目一瞪,挺起胸膛,堵在了门口,凶巴巴地说:“你来干什么?”
康伯还来不及说话,小跑步跟上来的雪莲马上泪汪汪地说:“雪雪,出事了,庄主出事了,夫人呢,快让我们见夫人,现在只有夫人能救庄主了!”
雪雪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痛快地看着二人:“什么夫人?咱们这里只有沈知府家的小姐,你们走错地方了!”
知道内情的康伯被她说得尴尬极了。可不是,当初司马冲天为了攀高枝哄骗沈容和离,如今出了事,又舔着脸上门找沈容帮忙,怎么都说不过去,得亏沈容不清楚这件事,不然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咳了一声,康伯厚着脸皮说:“庄主当初跟夫人和离也是情非得已,他也一直在找机会把夫人接回去。夫妻一体,如今庄主出了事,还请夫人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帮忙,雪雪姑娘,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吧!”
雪雪鄙夷地看着康伯,这老匹夫现在都还骗她们呢!她撇了撇嘴:“好个情非得已……”
“雪雪!”沈容的话从内室传来,打断了雪雪的话。
雪雪狠狠剜了康伯一眼,赶紧放下篮子,跑了进去:“小姐,你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了,你得好生静养。”
“没事,康伯来了是吧,扶我出去!”沈容虚弱的声音从内室传了出来。
紧接着室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帘子被掀开,雪雪扶着沈容走了出来。
一打照面就吓了康伯一大跳,才半个月不见,沈容就瘦了一大圈,脸上的肌肤白得毫无血色,精神也很差,整个人恹恹的,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刮跑似的。
“夫人这是怎么啦?”康伯忙关心地问道。
雪雪没好气地说:“还不是被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气的。”
“雪雪,休得胡言!”沈容轻轻斥责了雪雪一句,然后撑着头,有气无力地对康伯说,“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变天,时冷时热的,感染了点风寒,一直不见好,没什么胃口。对了,康伯,我刚才在内室好像听说是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康伯叹了口气:“是庄主出了事。昨夜轮到庄主值夜,到了上午都没回来,也没捎个消息,我不放心,就差人去问了一声,结果听说庄主被送到了府衙的大牢!”
“府衙的大牢?康伯你没搞错吧?”沈容瞪大眼,不敢相信地望着康伯。
康伯沉重地点了点头:“这是真的,事后我也差人去府衙打听了,今早是从宁王府带了一个犯人过去。”
沈容听了如遭雷击,身子一歪,差点滑倒。还是雪雪反应快,赶紧扶住了她,把她扶到太师椅上安置好,担忧地说:“夫人,你别着急,你忘了,大夫说了,你的身体得好生静养。”
康伯见沈容这幅随时都快要昏厥的模样,心里开始打鼓。她都这样了,还能寄希望于让她去救庄主吗?但除了沈容,他也想不到其他人。
“夫人这是什么病?”康伯问驼背看门人。
驼背看门人说:“这个我也不清楚,就是有一天夫人去了张府回来的时候就生病了,大夫说这是忧思忧虑所致,需好生修养,开了些药,一直在调理。最近几日夫人都没踏出过房门一步,似乎饭也吃不下,雪雪和思思这两个丫头都担心死了。”
坐在太师椅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容听到两人的低语,捂住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她这病装得可真是妙极了,不但能忽悠住张衡,今天还能打发掉康伯,名正言顺地不管司马冲天这个烂摊子,窝在一旁看戏。
不过嘛,在把康伯打发走之前,她得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几息,沈容的咳嗽渐缓,她捏起手帕,靠在太师椅上,病恹恹地望着康伯:“究竟怎么回事?天哥不是在王府当值吗?好端端的,王府怎么会把他送到府衙去?若是他们冤枉了天哥,我……我就是爬也要爬到王府,讨个说法。”
“具体的我也不知,现在打听出来的消息是说庄主偷了王府的财物,因而被送到了府衙。”康伯又吁了口气,说,“旁人不知道庄主是什么样的人,夫人你还不知道吗?庄主怎么可能去偷东西,他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沈容细细的眉挤在了一块儿:“天哥不是那种人!”
他当然不是那种人,他看得上的可不是财物,而是宁王的宝贝女儿!从这方便来说,司马冲天也确确实实是个小偷。
康伯见沈容还这么维护司马冲天,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忙道:“老朽今儿来找夫人,就是想请夫人去找找张老太太帮帮忙,看能不能把庄主给救出来。老朽这也是没法子了,把能找的人都找过了,可都没人能搭得上线,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沈容听了他这话,脸上一片愁云惨淡:“张衡那人极有主意,我不过是跟张老太太有点来往,与他没什么接触,更没交情可言。这件事王府都闹到官府去了,想必不小,其中说不准还有什么内情呢!康伯,你还是先去打听打听,把事情弄清楚了,咱们才能对症下药,想法子,不然冒冒失失地找上张衡,搞不好弄巧成拙了,康伯,你说是不是?”
康伯一想也是:“还是夫人想得周道。只是,老朽派出去的人,压根儿就见不到庄主,王府那边也打听不出个究竟,这可如何是好!”
沈容给他出主意:“康伯亲自去大牢一趟,找到狱卒牢头打点打点,也好托付他们帮忙照顾天哥一二。牢里蛇鼠蚂蚁都在,又脏又乱,饭都是馊的,天哥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几分哭腔。
康伯一拍脑袋:“是我糊涂,脑子急懵了,竟没想到这个。多亏了夫人提醒,我这就去!”
说完,他就焦急地跑了出去,直到上了马车,康伯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司马冲天这一出事,找人打点关系疏通,少不得要花钱,恐还得找夫人支持。
罢了,等先见了庄主,问清楚了具体是什么情况再回来找夫人吧。
***
屋子里,沈容撑着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雪莲:“你怎么没跟着走?”
雪莲抹了一把眼泪,期盼地望着沈容:“夫人,你一定有办法救庄主的,对吗?”
沈容长长地叹了口气:“天哥这次招惹的是宁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一品亲王,战功无数,深得皇上信任。这样一个大人物,别说我,便是我爹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雪莲,你可真是高看我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雪莲被她这话打击得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连沈家老爷那样的官老爷想见宁王一面都不容易,那夫人还能有什么法子?
“夫人,夫人,你救救奴婢,让奴婢回来伺候你,好不好?”雪莲绝望之下,想到了沈容当初的提议。
沈容睁开一双冷冽的眼睛,淡淡地提醒她:“雪莲,我已不是司马家之妇,哪还有决定你去留的权利。我乏了,你回去吧!”
雪雪连忙拖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进了内室。
雪莲坐在地上怔怔地哭了出来,低泣声传到内室,沈容闭上了眼,权当自己没听见。自己选的路,就是脚底磨出了泡,也只能继续走下去。更何况,司马冲天的罪名是盗窃,又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作为他的小妾,雪莲顶多是跟着吃点苦头抑或是整个司马家土崩瓦解,大家四散离开罢了!
雪莲之所以难过,是因为她的靠山没了,想再找一个罢了!但这种背主的奴婢,沈容是万万不会收的。
伺候沈容躺下,雪雪轻轻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厌恶地看着雪莲,硬是拽起她,将她拖了出去,摔在门外:“滚,这时候你好意思来求小姐了?爬司马冲天床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小姐。咱们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给我滚!”
雪莲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司马家。
一进门,等得很是焦急的琯琯和小鱼就迎了上来,紧张不安地问她:“雪莲,怎么样了?夫人有办法吗?”
雪莲吸了吸鼻子,惨笑:“夫人说庄主得罪的是尊贵的宁王,她也没法子。只能让康伯先拿点银子去牢里打点狱卒,想办法见庄主一面,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再说。”
“银子……”琯琯低喃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话引起了小鱼和雪莲的注意,两女齐刷刷地扭头,望着她:“琯琯姐,你发现了什么?”
琯琯环顾了四周一眼,没瞧见人,这才低声说:“我刚才听说康伯回来了,还以为雪莲也跟他一起回来了,就跑了出去,走到外院的时候,听到康伯在叫人把庄主书房里那只端砚收起来送去典当!”
雪莲脑子没转过弯来:“这有什么关系吗?”
小鱼看了她一眼,眼底隐隐带着羡慕,雪莲一个丫鬟出身,还这么傻愣,也就是遇上了夫人那样好性的主子。
她愁眉苦脸地说:“康伯是要去牢房里打点狱卒,为了这事都要去当端砚,说明府里已经没钱。”
而现在司马冲天又进了牢房,没了进项,这个家怎么办?每天一二十张嘴可都等着吃饭呢!
雪莲也想通了这一点,脸色乍然一白。她没料到,自己最忧心的竟然是填饱肚子的问题,这可是她过去十几年从未想过的事。
“不会吧,咱们好好的一个司马府,不会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吧!”雪莲犹自抱着希望。
琯琯瞥了她一眼:“你没发现,自夫人离开后,府里的伙食就一日比一日差了吗?”
雪莲一个丫鬟,小鱼一个贫穷农家女,两人从小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可能体会不到这里面的差距。但琯琯不同,她可是当名、妓培养的,吃穿用无不精致,所以第一个就察觉到了伙食的改变。像一日三餐中,肉类虽然还是不少,可都由比较昂贵的羊肉换成了廉价的猪肉,这种悄无声息的细节变化,不细心的人不会发现。
经她一提,雪莲和小鱼也察觉到了。
两人更加惶恐:“琯琯姐,那咱们怎么办?”
琯琯抬头看着灰蒙蒙地天空,情绪低落地叹息道:“这司马家的天怕是要塌下来了,好在我手里还有点细软,你们也各自做好准备吧!”
什么准备,她没说得太直白,小鱼和雪莲还是听明白了。两人对视一眼,皆匆匆回了房,清点细软和值钱的东西,收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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