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延对苏云来一直都有很好奇,比如说她的沉稳大胆,都不是一个普通规格千金应该有的,他特意去调查过苏云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备受父母宠爱,还有一点娇蛮任性。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帮助他摆脱了暗卫的追踪,还大胆的提醒李晟要小心陈阁老和大辽人勾结。
他实在是好奇极了,可是又查不出端倪来,所以在寿宴的时候,他点了苏霑做了李晟的伴读,其本意是希望能通过苏霑更多的了解到苏云来。
现在听到苏云来的解释,顾君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时辰不早了,我娘亲该找我了,少将军请便,我先告退了。”苏云来站起身说道。
顾君延挑了挑眉头,反问道:“你特意支开你的丫鬟,难道不是让她去叫人么?”
苏云来平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特意支开她,是让她出去望风了。”
如果让人看到苏家的七小姐和顾君延单独在房间里,那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顾君延就是一个天生的闪光点,只要和他有关的事情,都能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苏云来自认承受不起这种注视。
顾君延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道:“……苏七小姐看来很重视闺誉啊,三番两次都担心会和我扯上关系?”
苏云来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少将军知道就好,还请少将军多多体谅。”
顾君延:“……”
这个京城想和他扯上关系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从来都自认是个香饽饽的顾君延还是第一次让人这么嫌弃,一时间顾少将军的心情实在有些不美妙。
苏云来站起身转身走了出去,君瑶果然立在回廊前,警惕地看向四房。
苏云来走了过去:“走吧,我们去见母亲。”
君瑶应了一声,跟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苏云来莫名:“怎么了?”
君瑶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低声道:“小姐,刚才我们进的那个东厢,西厢才是招待女眷的地方,”顿了顿,她一脸羞愧欲死:“刚才,刚才奴婢是搞错方向了!”
就算是寺庙这样的地方,也是要讲究男女大防的,男女香客的厢房是分开的,只是寺庙的建筑都是对称的,每个房间也都一样,刚才君瑶带着苏云来走错了方向,去了东厢。
苏云来:“……”
就算是镇定自若如苏云来,此时也有些羞恼,尤其是想到自己刚才一本正经地对着顾君延说的那些话,更是让她无地自容,原来根本就是她走错了房间!她才是坏人家‘闺誉’的那个人!
不过重活两世,苏云来的接受能力极其强大,在瞪了君瑶一眼之后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自我安慰,反正顾少将军不怕被人‘闺誉’。
……
苏霑不知道为了给他祈福,法华寺里还发生了这么一场乌龙,事实上,一大早他到了长孙府,就有人引领他走了进去。
长孙府占地极大,内景精美绝伦,苏霑目不斜视地跟着下人来到了后院李晟的书房。
苏霑到的时候,李晟正在院子里打拳,李晟的身子不好,这么一活动,便大汗淋漓,鼻子上还浸着汗水。
苏霑没想到第一天见到的李晟会是这个样子。
“苏三公子来了啊?”李晟随意地招呼道,态度随意亲切,就像是面对自己的知己好友,顿了顿,他有些羞涩地说道:“我每天早上都要练一套拳法,是君延教我的,不过我的身子不好,总是打不完整一整套就坚持不住了。”
苏霑连忙回道:“是草民来的早了,打扰了殿下。”
李晟笑了笑,活动之后虽然微微有些气喘,面色却红润:“无碍,你以后常来常往的,不用如此拘礼,你先坐一下,我去换件衣服,以后不用来的这样早,先生都是巳时才会到的。”
苏霑应了一声,然后李晟便走了出去,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便端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着。
有丫鬟送上来了点心茶水,苏霑等了一会,便拿出了一本书看了起来,李晟去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才回来。
苏霑从书本中抬起头来,一脸意犹未尽,看表情似乎还有些嫌李晟回来的太早了。
李晟不由得失笑:“宋先生若是看到你,一定会和你聊得来。”
宋致问宋先生便是李晟的讲学老师,说到宋致问,还真的是有一件趣事。
宋致问是圣人门生,才高八斗,除史书经义之外,更是精通奇门遁甲,辩术极佳,乃当代大儒,只是他性子怪异,不喜当官,更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
宋致问与先皇私交甚笃,当年据说还跟先皇吵过架,可是先皇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晟在中毒之后,顾衍山亲自派人寻遍正在四处游历的宋致问,请他出山教导李晟。
宋致问不情不愿,直接撸了袖子把人绑回了京城,宋致问一边叫着‘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一边气得不行。
最后宋致问以绝世抗议,七八十岁的人了,没几天就奄奄一息了,最后还是顾君延出面,也不知是怎么说服的他,最后他终于答应留下来教导李晟。
不过宋致问提出了一个条件,他只做学生,不参与朝政之事。
也就是说,他可以做李晟的先生,但是不要妄想他会帮着李晟去争权夺势,顾君延答应了,宋致问这才安心地留在了京城。
所以说,顾君延和顾衍山不愧是父子俩,一个强迫抓老师,一个强迫抓伴读,这手段都是一样一样的。
苏霑一想到能见到宋致问,心里就一阵狂热。
很快宋致问就到了,他虽然年纪大了,可精神矍铄,目光如炬,他的口才极好,典故说的通俗易懂,又引人入胜,很多艰涩的东西由他讲解变得格外的生动有趣。
不过一堂课,苏霑便觉得意犹未尽。
下了课,苏霑便带着一丝腼腆,拿着书本去跟宋致问请教一些以前不懂的问题,宋致问来者不拒,竟是又比平常多讲了一个时辰。
最后苏霑看到宋致问露出倦色,苏霑这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开。
宋致问一走,李晟便笑着对苏霑道:“多亏你来了,宋先生高兴的很呢,他总是说,我不是专心做学问的,就算学了也没用,如今你来了,他也算得偿所愿了。”
苏霑一脸的求知欲:“这是学生三生有幸!”
李晟轻轻地笑了笑:“让你做我的伴读,也不知对你来说是福是祸,大概也就仅剩这一点好处了。”
李晟如今的境况尴尬,他的敌人不少,不敢明目张胆对着李晟来,对付一个小小的伴读借此打击李晟倒是有可能,而李晟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伴读而亮出自己的底牌。
其实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苏老太太在得知苏霑成了李晟的伴读的时候,才会那么淡然。
“如此,已经让学生感激不尽了!”苏霑诚挚地说道。
李晟翘了翘唇角:“不过你既然已经进了长孙府,许多事便已经由不得你了,外人看来,你与我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苏三公子,如今已经由不得你我了。”
苏霑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晟那张温润亲切的脸孔,莫名的感到了一丝狡诈?
明明表面上看来是一派的翩翩公子。
苏霑突然想到了苏云来,在苏云来算计别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跟李晟居然如出一辙。
苏霑莫名的就觉得有些绝望,家里有个聪明的不像话的妹妹,学堂里还有一个时刻谋划皇位的同窗,一向对自己的智力很有自信的苏三公子,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苏霑收起心里的想法,冲着李晟拱手作揖:“但凭长孙殿下差遣。”
李晟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没想到,苏霑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既是如此,我这里正好有一件事,还请三少爷帮忙。”他顿了顿,脸色正色:“再过几日,便是皇上的寿辰了,送皇上的寿礼一定马虎不得……”
苏霑听着李晟的声音,思绪却回到了今日临出门的时候,陈氏和兰嬷嬷来看他,兰嬷嬷趁着陈氏不注意,悄悄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三少爷,七小姐让奴婢给您传话,她说,不管您愿不愿意,您现在都是长孙殿下的人,请您一定要坚定好自己的立场。”
苏霑当时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刚才李晟的话,才让他醍醐灌顶,是的,不管他愿不愿意,他现在都是李晟一派的人,在寿宴之上,他没能成功回绝顾君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一点。
其实连宋致问都明白,虽然他说了,不会帮助李晟争权夺势,可是他收了李晟做学生,就已经摘不出去了,他教导李晟的东西,那都是李晟争夺皇位的资源。
甚至宋致问自己,在教授李晟的时候,都会偏向于为君之道、用人之道。
连宋致问这样的大儒都没办法拜托,更何况是苏霑?
既然摇摆不定,还不如在最开始就坚定自己的立场,这个道理苏云来明白,苏霑也明白。
但是苏霑没想到,李晟开始就给他出了这么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