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善摆手:“也是你自己存着好心思,若你是狂暴之徒,我也不能容下你,父皇和母后也不能容下你,如今有了新局面,往后的路也好走许多,咱们都受过母后教导,自然也都晓得,母后所愿,便是咱们兄弟和睦,互相扶持,共创大魏的辉煌时代,母后于咱们的恩情难报万一,自然要拧成一股绳,不能叫母后失望。”
“大哥所言甚是。”说起虞澜清,魏子凌眼中的光芒也柔和许多。
很难想象,若是没有虞澜清,如今他们兄弟之间会是什么光景,他们和魏离之间又会是什么光景,虞澜清像是一束神圣又温暖的圣光,照耀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让他们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是因为有虞澜清的存在,再加上周芷溪最后的推动,才会有魏离和魏子善和解的一日,若没有虞澜清的温柔调解,他们兄弟几人,不会有坐在这里喝酒说话的一天。
魏子善和魏子凌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在里边,同样是不被父皇待见的两人,如今因为魏子善的进展,让魏子凌也看见了自己将来可能会有的局面。
他满心期盼着,等待着,只要有皇后在,他便永远有希翼在,虞澜清永远是他热爱人生的理由之一所在。
两人拼着喝,相谈甚欢,最后是怎么睡到房间里去的,魏子善自己也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快到中午时分,头还是有些疼,伺候的丫头送来醒酒汤,喝过后洗了把脸,又躺了会儿,才舒服许多。
魏子善洗漱完出门,魏子凌已经在院子里站着了,正盯着魏子善院子里的常青藤看,听见声响回过身来,笑道:“大哥醒了,子珏还睡着呢。”
那家伙,醉的最快,醒酒最慢。
昨夜喝得醉了,醒了不吃点东西胃里难受,是以两人先用了膳,都快吃完,魏子珏才睡眼朦胧的出来,揉着眼睛嘟囔:“好香啊。”
魏子善赶忙让人再送两个菜来,给他盛一碗清粥,让他先暖暖胃。
魏子珏见两人盯着自己笑,把喝了一半的粥搁下:“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魏子善和魏子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昨晚上魏子珏哭得黑暗昏地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魏子珏脸一红,大概猜到自己喝醉肯定又做什么蠢事情了,赶忙端起粥继续喝,奶凶奶凶的朝两个哥哥龇牙:“不许笑我,下回可不跟你们喝酒了!”
他年岁最小,又是兄弟们的开心果,魏子善和魏子凌素日最让着他,看他急了,两人赶忙应声说不笑了不笑了,把菜推到他面前让他好生吃饭。
这段时间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来,先是被魏离唤进宫,说了些叫他难受的话,随后便是淑母妃病重,自己日日担忧着往宫里跑。
淑母妃离世后他消沉许久,却因祸得福过继给了魏离,又与魏离一并解开了心结。
前段时间虞沫泠还递了帖子过来,魏子善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说话伤着虞沫泠,也只是回复说一切尚好,让她不必担心,可不管怎么想,她一定还是很担心自己的,如今雨过天晴,魏子善还惦记着之前亏欠虞沫泠的逛街之事,等魏子凌和魏子珏都离开了,才赶紧让人送了帖子去虞府,问虞沫泠明日有没有空档出来。
虞府的回帖很快就传了回来,虞沫泠言语含蓄,这段时间担心魏子善,突然收到他的帖子高兴得很,她还以为魏子善把她给忘了,没想到他还记着,正巧孟潇潇在虞府做客,瞧见这拜帖笑得跟花儿似得,催着虞沫泠赶紧应下来,虞沫泠脸皮薄,自己怎好一口应下,要这般出府,还不是得魏子善上门来同母亲说好才行,且这段时间私塾的整理工作也正好完成了,书籍的购买没有魏子善的帮忙,倒还废了好一番周折,不过也算是完成得比较圆满,虞沫泠也想着带魏子善去看看,毕竟。。。那地方算是他们两人一块儿建起来的。
魏子善明白虞沫泠的意思,把回帖仔细收好,在院子里醒了醒神,下午至晚上认认真真思索着把魏离要的折子写好,其实这些事情他自己早就已经心中有谱,朝堂做事那么久,各个职位间变换,不难看出谁更能胜任何等位置,但因为是要写给魏离看的,魏子善下笔非常谨慎,许多语句更是再三斟酌,一共改了有十来个版本,才最终敲定,好生折起来写上封面,终于舒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魏子善便差人把自己写好的折子送到乾明殿,自己乘上马车,又亲自往虞府拜访,见过虞千齐老将军和虞夫人,才往师父虞文武的院儿那边去。
虞文武上朝去了,秦玉珊瞧见魏子善倒是开心得很,晓得他如今过继在了皇后名下,还关切的同他说了许多话,还问起皇后安好,魏子善这般往虞府跑,回回来也不见他找虞磊,反倒是在她院子里来得多,秦玉珊也是经历过的人,自然晓得自家姑娘和魏子善之间那点暧昧的小气泡,只是秦玉珊对魏子善的满意的,所以也愿意让虞沫泠和魏子善多接触接触,至于两人最后结果如何,只能看两人自己的造化了。
虞沫泠躲在屏风后紧张的听魏子善和自己母亲说话,听到魏子善说今日有聚会,他来接自己一并过去,晚膳前还是会亲自送她回府来,秦玉珊倒没多问,当然知道魏子善口中的聚会只是托词,两人定然是约好了出去玩儿,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被唤到大堂来的时候,秦玉珊盯着虞沫泠笑,叮嘱她不可以给大皇子惹麻烦,瞧那丫头脸都红了,秦玉珊才摆摆手放人。
虞沫泠跟着魏子善出去,马车上还是有些窘迫,倒是魏子善主动说起这段时间的事情来,像是在解释,虞沫泠沉默听着,心头暖暖的,倒是不那么紧张了。
她念叨着私塾的事,一定要带着魏子善去瞧过才安心,一切安排妥当,后边便是招揽宣传的事情,魏子善让她切莫着急,此事两人先商议合计后再说,随后便不许虞沫泠再把心思挂在私塾上,两人在南街口下了马车,沿着往北街一路逛过去,小女生上了街都是欢喜的,胭脂水粉铺子,首饰衣裳铺子琳琅满目,刚开始虞沫泠还有些放不开,都是魏子善扯着她一间店一个摊子这样看过去,到了后来虞沫泠自己也放开了,欢欢喜喜的拉着魏子善满街跑,糕点袋子全让魏子善拿着,她的笑声一路没停,魏子善温柔的看着她,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虞沫泠逛得尽兴,和魏子善寻了处歇脚的地方,她一路笑笑闹闹的,却没舍得花魏子善的钱,除了魏子善定要破费给她买的糕点,虞沫泠都是在比划,没想下手买回家。
坐下来休息,虞沫泠脸上的笑意还是挂着没散,她接过魏子善递过来的糕点,慢悠悠的咬一口。
眼见着要到回去的时间了,魏子善突然站起身来,让虞沫泠在这里等他一下,虞沫泠点头说好,看着魏子善走进人群堆里。
他没去多久,很快就回来了,把东西都拿上,两人朝着南街口走,上了马车,魏子善便让去虞府,路上虞沫泠很沉默,大概是逛累了,眼神都有些游离,快到的时候,魏子善说过两天再来跟她说私塾的事情,虞沫泠点头说好。
到虞府跟前,魏子善跟着虞沫泠下了马车,虞府的下人赶紧来拿魏子善手中的东西,虞沫泠顿住脚步,像是有话想说,犹豫半响,还是只是小声说让他注意安全。
魏子善盯着她笑,从手袖里摸出个小锦盒来,塞到虞沫泠的手里,不等她反应,已经回身上了马车,催促着车夫赶紧走。
虞沫泠往前走两步想喊,眼看着马车扬尘而去,定是追不上了。
她心跳得快了几分,赶紧左右看看,见没人瞧见,才松了口气,慌张把东西塞进袖口,回去给母亲问过安,一并用膳回房后,才关上门来把袖中的小锦盒拿出来瞧。
盒子是淡蓝色的,甚是典雅,虞沫泠心跳得厉害,打开锦盒一瞧,里边放着的正是她今日在街上看得最久的一枚簪子。
虞沫泠脸一下子滚烫起来,赶紧把锦盒合上了。
他都瞧见了。。。她的小心思,他很是放在心上。
虞沫泠掩着嘴忍住笑,笑意却从眼梢溢出来,她握紧了锦盒扑到床上,裹着被子滚来滚去,心口烧得很,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好半响后,虞沫泠才捂着滚烫的脸深吸好几口气,再次打开锦盒,把簪子拿出来,凑到铜镜前比划,轻轻插到自己的发髻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半响后,才又取下来重新放回锦盒里,锁到梳妆台的小柜子里。
而另一边,刚回府的魏子善也还沉浸在今天的欢喜中,用过晚膳没多久,府上突然来了个宫里的小太监,传话说明日魏离让他在早朝散了以后去乾明殿一趟。
魏子善还以为自己的折子递上去要等个几日魏离才会瞧,没想到今早上送上去,晚上就有了消息,头一回得到这样的重视,魏子善赶忙应下说好,好生把传话的公公送了出去。
晚上的时候魏子善不太能睡着,心里想着魏离明日都会说些什么,又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写得还不够详细妥帖,都躺下了又披着衣裳起来点蜡烛,翻出其他几个版本来看,心中宽慰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正要躺下睡,又盘腿坐起来,惊觉自己是不是写得过多,朝堂之事说得太细太广,父皇会不会又觉得他有觊觎太子之心?
翻来覆去都是忧,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心里惦记着,天刚亮就又醒了。
魏子善早早准备好,算着时辰一到便赶紧乘车入宫去。
魏离在乾明殿里等魏子善来,还拿着他的折子在看,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早就到了,抬眼一看,便晓得他昨晚没睡好,眼下的乌青太过明显。
魏离皱眉,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召他进宫而已,这孩子至于紧张成这个样子么?仔细想想,自己从前对他的确是太过严厉了一些,以至于他事事苛求完美习惯了,自己突然布置这样的事情下去,魏子善定然反复琢磨过才交上来这份答卷。
魏离有仔细看,昨天折子送来便反复看了好几遍,魏子善心思细腻,对朝堂上的各种势力观察甚微,对几个皇弟的分析也处处到位一针见血,不得不说,其中许多观点虽然还稚嫩,但已经初见雏形,虞澜清一直以来坚持让自己多用公平的眼光审视魏子善,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和许多想法和观念都与魏离不谋而合,其中自然也不乏魏子善一直以魏离为榜样,处处思考做事上都带着魏离影子的缘故,但这孩子也有自己的诸多见解在里面,有不足,却并不空洞,的确是帝王之才。
昨天看过折子以后,魏离专门去过凤羽宫,在太子人选上,他已经有了决断。
虞澜清这一生未曾争抢过什么,只在赢得魏离的心这一件事情上未曾退却过,她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着大魏的千秋万代考虑,身为中宫,她无可挑剔,身为国母,亦无可挑剔,这便是中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此时行礼问安的魏子善还不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魏离让他起身说话的时候,还在为着折子的事情而紧张不已。
“你写的,朕已经看过了。”魏离放下折子,习惯性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魏子善又期待又紧张的看向魏离,等着他说后面的话。
“写得很不错,比朕意料之中的好很多,可见你是用了功夫的。”魏离予以肯定,这样的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这三年,魏子善在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做得很完美,才能够有今日的总结。
魏子善长舒一口气,担心了一晚上的事情,因为魏离的一句话瞬间就变得轻松了。
“不过今天召你来,并不是为了你写的这个折子的事情。”魏离话锋一转,突然抬头看向魏子善,视线交叠,魏子善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要求册立太子的呼声还在不断高涨,朕思来想去,已然定下了人选。。。”魏离开口,还没说完,就见魏子善跪下了。
“儿臣抒写此奏折上陈父皇,乃是这几年在朝堂官场得出的肺腑之言,绝无对太子之位的觊觎之心,望父皇明鉴。”他很害怕,好不容易和魏离之间有所缓和,魏子善不想再失去了。
魏离楞了一下,想起自己对他说过的那些重话,叹了口气,这孩子把自己看得那样重,自己以为的无心之言,这孩子却一直牢牢记在心里,这些年自己的冷漠和无视,对这个孩子的伤害有多少,魏离已经没办法去细想了。
“朕知道。”魏离继续开口说道,“此事朕与皇后商定,四个皇子里,能担当起大魏将来的人,才是太子的唯一人选,朕这些年,偏心子珏不假,私心里愿意他来做这个皇位也不假,可朕首先是一个帝王,再是一个父亲,身为帝王,朕要为大魏的江山选下一个英明神武的太子,一个能够造福百姓,壮哉山河的太子,身为父亲,朕该当一视同仁,公正审视每一个儿子,所以再三考量,朕定下了你,子善,东宫太子的位置,朕交付于你了。”
魏子善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猛然抬头,满脸的惊慌失措。
“父皇,儿臣。。。”
“朕希望你记住,身为帝王,天下苍生,江山社稷,才是你一生必须放在首位的重担,一如朕今日的决定一般,牢牢记在心里。”魏离站起身,目光凌厉,“即为东宫,上孝父母,下友兄弟,是朕对你的要求,你能做到么?”
魏子善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的去回应魏离的话:“儿臣。。。谨记。”
魏离颔首,让诏安搀扶魏子善站起身来。
定下这件事情的时候,魏离已经把太子即位的人选书写在了诏书之上,明日早朝,便公之于众。
与诏书一并写下的密诏,也已经差人放到了慈寿宫正殿的匾额后方暗格之中,密诏有言,若东宫太子魏子善心生反叛,欲加害皇后虞澜清及其子嗣,或兄弟手足相残清扫党羽,或贪图享乐不励精图治,可凭借此密诏,重新拥戴册立中宫皇后虞澜清嫡生子魏子珏为皇。
除此以外,今日下朝的时候,魏离还专门留下了虞家父子,将皇室最高机密的密函,亲自交付给了他们,只要有虞家在一日,有虞家军在一日,虞澜清和皇城的安危,便是最大的保障,魏离亲自授权于虞家,若来日自己驾崩,魏子善登基继位后,做出任何伤害虞澜清和皇子公主的事情,虞家可凭借此密函,调动京城所有兵力,逼宫解围。
这是魏离最后坚守的底线,他不是不信任魏子善,而是凡事皆有万一,这样的举措,是他必须为虞澜清留下的最后防线,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将来真有比虞澜清先行的那一日,没有这番打算谋划,他绝不可能放心自己一个人离开。
如此一来,即便自己不在了,虞澜清依旧是实权太后,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这是魏离对虞澜清最后的保护,也是大魏最高的机密所在,只要魏子善安安分分成为一个好皇帝,直到他死,这个秘密也不会为世人所知。
至此,定下东宫太子,大魏的新一任继承人,就此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