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想明白了。
江湄也垂下眼帘笑笑,再转身往前走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她率先朝着前方走去,只留给郁兰一个坚实可靠的背影,郁兰抬手擦干净泪痕,搭上巧琐伸过来的手,跟随着江湄的脚步,向前走去。
果然如同郁兰所料,这一路上,所有的宫人们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郁兰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丑,很恐怖,可是看着江湄的背影,郁兰总算是有了一些慰藉。
江湄并没有带着郁兰往凤羽宫去,她领着郁兰绕了好些路,明显是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在走。
许久没出来,这些道路又熟悉又陌生,郁兰多多少少还是认得,看出来江湄要去的地方以后,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江贵人。。。”
江湄回头看她,见郁兰一脸的为难,冷声道:“又要说不敢去了?”
郁兰噎了一下,垂下了眼帘。
江湄哼一声:“不敢去便罢了,你自己照着规矩叩拜了皇后娘娘谢过恩典,就回你的小院子里去,永远也别出来见人,永远当一个缩头乌龟,再也别出来就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害你的人逍遥了那么多年,再多逍遥几年,也是无所谓的。”
说完,江湄真的就不管郁兰往前走,这事儿虞澜清是早就想好了的,能劝郁兰的,只有江湄。
这个时候的郁兰根本就不需要温柔的安慰,她需要的就是像江湄这样的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着她去想起,去接受自己的失败,去适应这样的局面,去撩拨起郁兰心底最深的痛,只有这样,郁兰才会前进,只有不断前进,才能走出黑暗,看见希望的曙光。
江湄的话在郁兰的心头像是刀子一样拉扯,她握紧了拳头,咬紧了嘴唇,把到了眼眶的眼泪忍回去,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跟上了江湄的步伐。
御花园四季如春,永远都在盛开不同品种的花朵,花团锦簇,总是那么热闹。
江湄是知道赵怜儿,南华珠她们在这里的,她就是要郁兰第一天就攻克自己所有的防线底线,如果她跨不过去,那么虞澜清这步棋,就算是废了。
赵怜儿她们的小声很远就传来了,郁兰听见的时候身子颤抖了一下,但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江湄在亭子前不远处的花圃前停下了脚步,她们背对着赵怜儿她们,江湄拉过郁兰的手,很是亲昵的指着不远处的花给她看,还摘了一朵,插到郁兰素然的发髻上。
赵怜儿正笑着,远远的看向江湄那边,好半天,才认出来江湄身边那个女子是郁兰。
这就出来了?还有脸来御花园?
赵怜儿勾着嘴角嘲讽的笑,对着那方大声道:“江贵人,怎么也不来给贤妃娘娘请安呢?”
她把南华珠搬出来,正合江湄的意,她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嘴角,扯过一脸慌张窘迫的郁兰,转身便径直朝着凉亭过去了。
赵怜儿一见着郁兰便颇为神气,哟了一声,掩鼻皱眉转头对南华珠:“贤妃娘娘,您瞧,这要不是凑近了看,嫔妾还真是没把人认出来,还以为江贵人方才是在和哪个宫女说笑呢,还想着江贵人什么时候性子这般亲切了。”
南华珠也把垂着头默默隐忍的郁兰认出来了,她如今位高权重,看郁兰这般惨淡的模样,反倒是不好在人多的地方说些什么,心中虽然舒坦一些,但过不去的坎就是过不去,是以也只是淡淡的点头:“郁荣华出来了。”
郁兰福身称是,到了这里来,想走也是走不掉的了。
江湄挑了个位置坐下,让郁兰也坐,她却犹犹豫豫的,赵怜儿一眼看见郁兰红肿的手指,笑起来:“看来冷宫的生活是不太好,水葱一样的十指如今怎么这般了?你既然出来了,可要好好的养一养,你如今这模样若是被皇上看见了,皇上定然要以为见着鬼了。”
郁兰愤然抬头:“你。。。”
话都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从前她和赵怜儿是水火不容,大家家事差不多,又是一样的位分,郁兰从来也不怕她什么,可是现在赵怜儿做了贵人,自己又是刚从冷宫出来的,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赵怜儿起了冲突,怕是要被抓住把柄狠狠戳脊梁骨,犹豫再三,郁兰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郁兰的隐忍落在江湄眼里,倒是有几分成长,晓得什么事情做得,什么事情做不得了。
郁兰把手指藏回衣袖里,眼眶发酸泛起泪花,还是坚强的抽了抽鼻子,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她在冷宫里要自己干活,自己挑水,大冷的天,也只有冰凉的井水用来浆洗衣服,冬日里的柴火本就不多,要留着煮饭喝水,是不能用来洗衣的,巧锁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郁兰早就学会了帮忙,手上的冻疮反反复复,一直都没有好过。
赵怜儿见郁兰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才痛快几分,等她坐下来以后,又把面前的瓜果糕点推到郁兰跟前:“吃点东西啊,贤妃娘娘的东西,还入不得你的眼?”
郁兰咬紧嘴唇看向江湄,她肯跟着江湄过来,就是想着江湄能护着自己,可从刚才赵怜儿难为她开始,江湄就一直沉默着一个字都不说,此时感受到郁兰的目光,江湄也只是淡淡的瞥她一眼,轻声道:“你今日出来,还没吃过东西吧?吃些垫一垫,别饿坏了。”
她们都这么说,赵怜儿又那般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郁兰深吸一口气,拿起面前的一块放进嘴里,甜美酥香的味道在嘴里爆炸蔓延开来,郁兰险些没忍住眼泪,这样好的味道,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了。
江湄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有些饿了,伸手去拿第二块的时候,又听见赵怜儿哧哧的嘲笑声:“冷宫里的东西有那么难吃么?这样腻的糕点,你竟然水都不喝能吃两块儿,我可真是佩服你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狠毒了,身为名门淑女,衣食住行上的精致,一向都是嫡女们最骄傲的东西,被赵怜儿这么一个庶女嘲笑自己吃东西太囫囵,简直比杀了郁兰还让人难受。
郁兰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猛的站起身来,眼泪滚下来,却还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怜贵人,你何苦这般挖苦于我?是,冷宫的东西是不好吃,生活也不好过,但如今皇后娘娘和皇上赦免我出来,我便还是郁荣华,你这般羞辱嫔妃,是要打皇上和皇后的脸面吗?”
赵怜儿没想到郁兰居然还有反击的勇气,整个人脸色一变,也站起身来,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便朝着郁兰脸上泼去。
茶水已经凉了,郁兰尖叫一声,冰冷的茶水顺着衣领子贴紧肌肤,头发上脸上还沾着茶叶。
赵怜儿冷眼看她,刻薄道:“挖苦你?你从前暗害贤妃娘娘的四皇子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是那样的下场,如今你就算是出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靠着家里的缘故,你欠着贤妃娘娘和四皇子的罪过,你还也还不清,才刚出来,便又端起荣华的架子来了?”
郁兰无力的瞪着赵怜儿,她孤苦无依的站着,御花园里那么多的奴才看见她的屈辱,她不如死了算了。
这般想着,郁兰真的就看准了对面的柱子,崩溃的大喊一声便要冲过去,江湄伸手拽了她一下,一下子减缓了力道,郁兰磕上柱子的时候,只能算是有一点疼罢了。
江湄上前把郁兰扶起来,用手帕给她擦干净脸,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能够有个哭出声的依靠。
赵怜儿瞪着江湄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江贵人,你该不会是对这个有罪之人存着什么同情之心吧?”
皇后如今已经不护着江湄了,她虽然做了贵人,但是赵怜儿并不怕她,更何况南华珠还在这里呢,南华珠都没说什么。
江湄没搭理赵怜儿,等郁兰的情绪稍微好一些后,才轻声对郁兰道:“你若是死了,那些盼着你死,害怕你死的人,便彻底的痛快了,因为真相永远不会大白于天下了,当初造谣皇后娘娘不能生养的事,在佛珠里动了手脚的事,不管了么?”
江湄说起造谣一事,赵怜儿的脸色骤然变了变,洛文茵跟江湄都说了,这么多年,她还记着?
“江贵人,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郁荣华冲撞了贤妃娘娘,还不快拖下去,狠狠掌嘴!”赵怜儿是南华珠的嘴,所有南华珠不能说,不好说的话,都由赵怜儿来说来做,南华珠一心要教训郁兰,现下既然遇上了,赵怜儿自然要刁难,而南华珠的沉默,就相当于是默许了。
江湄轻蔑的勾起一丝笑意回身,干脆利落的一记耳光精准的扇在了赵怜儿的脸上:“我竟不知道,后宫是你在当家作主了。”
赵怜儿被打懵了,一脸不可置信:“你打我?!”
江湄挑眉,甚是有种的颔首:“是啊,打的就是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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