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走停停,江湄看见不远处的烛火时,是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飞花给她鼓劲:“小主,马上就到了。”
江湄点头,挪到乾明殿前后,便等着皇帝传召。
魏离听吴义说江湄来了,带着抄好的十卷女德,正在外边候着呢,魏离挑眉,让吴义把人领进来。
这几天他倒是听说了,江湄那倔脾气,膝盖都快跪废了,也没吭一声,算是有点将门女儿的骨气。
她进来的时候特地没让人扶,自己捧着盒子,福身行礼的时候,脸都皱成一团。
“嫔妾给皇上请安。”说罢,又将盒子高举过头顶,“嫔妾已经抄写完毕,请皇上过目。”
魏离故意使坏,不让江湄即刻起来,看她浑身发抖又要强撑着的样子格外有意思,好半响,才说了平身,让吴义把盒子捧上来。
里头厚厚的纸张倒是放的整齐,魏离拿出来翻了几页,字写得倒是还可以,就是有点怪怪的,说不出来事怎么一回事。
挑不出毛病,魏离也不想再折腾她,瞧她这样子,着实也是吃了苦头,下回便晓得长记性了。
魏离没和江湄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让她回去。
交了差,江湄长松一口气,谢恩后退下,这下可以在宫里好好的养伤了。
江湄的膝盖一直养了小半月,养到科考开考又结束,养到成绩公布,三甲殿试的时候,才算是彻底好了。
飞花说,前三甲里有阳哥儿,她花了大价钱打听到的,绝不会错。
江湄听着这个消息,在自己房里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得知他要到魏离跟前殿试,又着实为阳哥儿捏了一把汗。
他若能高中状元,未来的前途一定光明似锦。
江湄替他高兴。
这段时间江湄的心思一直都放在阳哥儿的身上,每日为他祈祷,希望他能够完成自己的抱负,不辜负多年苦读。
飞花也一直都在殿前徘徊,为了打听事情,费了不少的银子,这些事情魏离不知道,可虞澜清近段时间一直担心江湄的身子留意着她,这些举动,没有逃过月颖的眼睛。
月颖问过每一个飞花塞银子的人,得到了一个名字,傅阳。
这个名字从飞花口中说出的频率和次数已经太高了,高到虞澜清不得警醒的地步。
刚开始,虞澜清还以为是江湄从前宫外的玩伴入了科考殿试她心头高兴想知道情况,后来发现不对,这个傅阳家在京里只能算是个清流门第,府上并没有做官的,怎么会和江湄攀扯上关系?
女子只会把心爱的男子时时刻刻放在心上,虞澜清片刻就明白过来。
怪不得江湄冷着性子不肯亲近魏离,原来是心中早有人的,想来进宫是不得已。
知道这一点,虞澜清对江湄,反而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都是将门之女,都是痴心之人,只不过是虞澜清比她命好,苦等了十年,终究有所得,她等来的,却是一场空。
“看着江美人些,不要惊动了她。”虞澜清怕自己吓着江湄,本来这事儿就是个捂着不能见人的秘密,意外被虞澜清撞破,虞澜清已经很意外了,不想让江湄以为自己是别有用心,只是怕她一时情切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才让月颖好生看着些。
月颖明白虞澜清的意思,这几日三甲便要上殿前见魏离了,就怕到时候江湄悄悄去看,反而被抓住,自己说不准还能帮她一把。
诚如虞澜清所想,殿试当日,江湄早早的便要出去,洛文茵也起得早,快步赶上江湄的步伐:“姐姐和阳哥儿既然已经不可能了,又何必自寻苦恼呢?”
江湄回头:“我只远远看一眼。”
“姐姐看的是阳哥儿,还是皇上?”洛文茵问出口就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江湄的疑心节节攀升,总觉得。。。总觉得她的确如她们所说,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欲擒故纵,迷惑圣心罢了。
江湄茫然的看着洛文茵,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用意。
好半天,江湄才垂下眼帘,深吸了口气:“你再回去睡会儿吧,文茵。”
说罢,江湄没再听洛文茵在她身后喊什么,快步便朝着鹤天楼阁去了。
那里是最能看清楚通往云华殿长路的地方,阳哥儿他们入宫殿试,就是要去那里。
此时过去,皇帝还没有传召,还能看见他们候在广场右侧,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但江湄相信自己一定能一眼就认出傅阳来。
登鹤天楼阁是个费力气的事,江湄一鼓作气的爬到三层,在栏杆旁眺望许久后,飞花才喘着粗气赶上来。
她猜的不错,三甲已经在下方等待着了,江湄望着站在正中间的那个身影,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阳哥儿,是他,真的是他。”看见熟悉的身影,江湄用力的瞪大了眼睛,想要往前走,却被坚硬的栏杆挡住,她。。。只能在这里,不能靠近,也不能呼喊。
阻隔着他们的,又何止是眼前的栏杆。
飞花扶住江湄的手,连声道:“是,是阳哥儿,小主小声些,千万小声些啊。”
江湄颤抖着嘴唇,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若她没有入宫,若她没有,半月之后殿试成绩下来,不管阳哥儿是不是状元郎,她都要欢欢喜喜的出嫁了!
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如今却连唤一声名字,都要再三小心。
江湄握紧了拳头,因为泪水而模糊视线,她赶忙抬手去擦,生怕一秒错过,阳哥儿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晓得云华殿开了门,应该是有了传召后,他们三人便依次进了殿中。
“阳哥儿!阳哥儿!”
江湄半个身子都伸出去喊了两声,被飞花死死拽住,生怕她一个激动,人就跌下去了。
“小主!”飞花大声喊一句,把江湄丢了的魂喊回来,“主儿。。。别看了,奴婢求您了,咱们回去吧。”
江湄也不知道飞花是哪里来的力气,她被拽到墙边时,喃喃一句:“我在这里,等阳哥儿考完,我陪他。”
而殿中,考试开始的时候,魏离并没有露脸,他只是让诏安公布了题目,等到他们写了近一半后,魏离才姗姗来迟。
他对这些即将成为自己新臣子的考生很感兴趣,这些都是官场上的白纸,以后,皆能为他所用之人,魏离走到每个人的桌案前,都稍加停留了几秒。
不仅仅是看他们开头论述的功底,更是看他们在君王来临的时候,是否还能潜心定气。
魏离是最后到傅阳跟前的,傅阳是三甲里最年轻的,可他的神情最放松,眉眼里尽是运筹帷幄的自信惬意。
正是这样的表情,惹得魏离多看了他几眼。
也就是这几眼,被魏离瞧出来一些不对劲的东西。
傅阳写得一手好字,自成一派,又有自己的风骨,可这字魏离瞧久了,便觉得像是在哪里看见过。
这种熟悉的感觉像是看过一个模仿的赝品后又瞧见真品的怪异,仔细琢磨良久,一个名字才跳进了魏离的脑海里。
江湄。
一旦想起这个女人,记忆的闸门就瞬间被打开,魏离转了转眼珠子,离开傅阳身边走到上座坐下,唤来诏安,让他去把江湄抄写女德的那个盒子拿过来。
诏安不知道魏离要那个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拿了。
魏离打开盒子随意扯出一张纸,仔细看了一眼,便晓得自己的疑惑是对的。
说起来,这更像是江湄刻意模仿着傅阳的字在写,却写不出傅阳的那种风骨,所以看上去怪怪的,果然是个十足的赝品。
有意思,魏离把东西扔到一旁,再看傅阳的时候,便别有一番滋味了。
这两人认识。
江湄的秘密,他似乎已经揭开一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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