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化及闻着诱人的油香,早就直吞口水:“我要两个,多少钱?”
“得嘞,两个火烧,四文钱!”摊主从炉中夹出两个火烧,用草纸包了,放在竹篦上,端至陈化及面前,“薄皮大馅儿,外焦里嫩,上好的猪肉切肥剁瘦,上锅油煎!您趁热,保证吃了一次还想着二次!”
陈化及一撩衣襟,坐在马扎上,从笼中取出一双竹筷,夹住火烧酥皮,放入口中——真香啊!火烧酥脆,馅料香浓,一口下去,满嘴生津。陈化及边吃边竖起大拇指:“这个火烧,真的好吃!您接着说,东安门的那个酒楼,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摊子?”
摊主见没有新来的食客,干脆也拉过一把马扎,坐在陈化及对面撸开袖子说道:“瑞明楼名声大噪,整个京城啊,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却不想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们惹上了个得罪不起的瘟神!”
“瘟神?”陈化及奇道。
“谁说不是!大瘟神!”摊主叹气道,“那一日晚间临近打烊,突然前呼后拥地来了个富贵少爷,上来就要四十个火烧,十斤烧酒。您说说,富贵人家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干嘛偏要来我这儿吃这上不了席面的火烧呢?偏偏也巧,当天生意不错,他们来的时候啊,这馅料就不够了,最多能做出十个来。我就跟公子商量,您看您这十好几位爷,一人一个都不够分,要不明天再来,我好好伺候几位。”
“此话在理。”陈化及边吃边说。
“谁成想那少爷当时就炸了锅,骂骂咧咧说要是一盏茶的功夫四十个火烧上不来,就让我这瑞明楼变成火烧楼。瞧瞧,瞧瞧,火烧楼,什么意思,这是要一把火烧了我的铺子!”摊主忆起往事,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陈化及一拍桌子:“这哪是什么富贵人家少爷,明明是土匪恶霸!”
“呦!您可小声儿着点儿!”摊主朝四下看看,除了布告牌前围的一堆人外,好像没有什么人关注他这小摊,“我也是这么想的呀,可是我和内人从打顺义过来,一直都是老实巴交做生意,哪里碰到过这样的场面。赶快打发伙计出门卖肉,可是临近打烊,天早就黑了,上哪去买呢。少爷和家丁们可不干了,掀桌子的掀桌子,摔碗的摔碗,登时就打砸起来。我那婆娘从后厨出来,见此场景就上来阻拦,谁知道那恶少三拳两脚就把她打倒在地,我上去拼命,又把我一顿好打,然后扬长而去。”
陈化及听闻更加气愤:“如此横行霸道,天理难容!你们伤的如何?”
摊主摇头叹气道:“唉……我那婆娘伤得甚重,再加上又急又气,几日下来水米未进,撒手人寰。我带伤报官,可是数月下来全无音信。街坊有知道此事的都来劝我——衙门口啊,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再者,自古官官相护,那少爷家在京城势利甚大,哪个当官的敢管?”
陈化及道:“所以你就不再讨要说法,也不去报仇,却改头换面在这开起了火烧摊?”
摊主道:“讨要说法?上哪去讨要,又要哪门子说法呢?报仇?我形单影只,那少爷横行霸道,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我算看透了这不公的世道。如今啊,在这地方,全凭这手艺和老主顾关照,生意还算不错,凑合一天算一天吧。哪天寿命到了,就去下面与我那死去的婆娘相会喽……”
陈化及看着眼前的这个精壮汉子,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悲哀,是怎样的势力让堂堂七尺男儿连报仇的心念都不敢再有,反而窝在这里苟且过活呢。陈化及问道:“老哥,我多问一句,那少爷是谁?”
摊主瞧了一眼陈化及,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起身收拾了桌上的碗筷,缓缓道:“大理寺少卿吴振荣之子,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