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底下踩着在鬼城之中被江漓漓收进养鬼囊之中的那八只鬼魅,八只鬼婴在她的周身尖啸盘旋!
她伸出手放在了江漓漓的头顶之上,微微使劲,她的爪子便慢慢深入了江漓漓的血肉之中!
“你不想活了吗!”吴舟目呲欲裂,猛地化作了鬼身,朝着那鬼母厉啸一声!
禁声阵在这阴气的席卷之后已然破裂,浓厚的阴气便从这处桥洞之中朝外肆意扩散!
鬼母厉声狂笑,她揶揄看着吴舟,“如今你的境界已经被打落成这副模样了吗?就连鬼身都已经残破不堪,这至少是你几百年的苦修才修来的!你说说看,你跟着这个不近人情的小鬼能有什么前途?!你如何待他?他如何待你?值得吗?!”
吴舟咬紧牙关沉声道:“他只是一个孩子!他总有长大的那一天!”
“长大?哈哈哈,长大?!”鬼母收了笑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了一番自己的嘴唇,如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的道理你难道不懂?他如今已经是这么一副模样,这还是你能为其作为左臂右膀的情况之下他都如此待你!等到他羽翼具丰,等到你对他而言再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之时,说不定就要一掌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叫你做一直孤魂野鬼都难!”
吴舟的鼻孔之中喷出一股浓烈的鬼气,“如今不是你这疯女人胡言乱语之际!劝你早早收手,你忘记那道人对你说的话了吗?!”
“别与我提他!”鬼母忽而尖啸一声,猛地一爪将吴舟拍飞,“他若不是耍了伎俩,如何能够胜得过我?!这些天我一直在那鬼城之中借助阴气修炼,如今已经大致恢复了全盛,再等我吞噬了这小鬼,便有冥冥之中的气运相助,必定要更上一重楼!那时候,那个道士,能奈我何?!!”
说着这鬼母微微使劲,就只见她脚底下那八只鬼魅尽数惨嚎不断!
吴舟又冲了过来,他怒吼道:“你真以为那道人的手段仅此而已?!你以为你望见是一片天,可你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你躲在那口枯井之下那么多年,难道就能真正望见这片天的模样吗?!你只以为自己噬主脱身之后便是逍遥,可你在这苍天之下,哪里能得到逍遥?!如今黄泉已死,万鬼无活,你如何能够轮回转世?如何能够重生为人?到头来无非就是一个死字!便只能潜藏于这夜幕之中,借他人之屋檐以落足。再谢九幽之庇护,行善举,为人事,积冥冥中微薄福运,以求死后片刻之安宁!”
“如今你此举,已经是混乱
天道!原本你就害死了一个村落之人,如今竟然还要噬主!你若再不收手,就只有上苍落下惊雷,才叫你是真真正正的魂飞魄散!”
“你如何能晓得我?!你少在我面前提这种大道理!我做人已经做得够累了!”鬼母脸色剧变,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本为良家女子,却因贱人迫害,于新婚之夜被夫家指责不贞,更是要将我退回娘家,你叫我如何活?!如何活?!身死之后不见立坟,尸骨却被人扒光衣服游街示众,你叫我如何做一个人?!不见香火,不见超度,我便只能做一只孤魂野鬼,活在这无人窥探的深深夜幕之中!你与我说天道,你同我说人道,你却哪里晓得,这天下就是最没有道理的东西!”
末了她神色微微收敛,又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只以为是我害死了那一个村落之人,却不晓得他们尽数都该死!一个村落之人尽数为强盗土匪,来往旅人经过此间无不被强夺财物,遇上姿色上佳的女子,更是被强虏而走!只是数十年的时间,那片荒地之中就已经有了数百名女子的尸骨!他们这是人道?这是人事?!你又望见我身边这几个孩子,以为他们是我害死的,却不晓得这些孩子尽数是其父母听信巫师的谗言,以为阴时阴刻出生的孩子都是祸害,硬生生将其药死在腹中!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他们却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这是你说的人道?天道?!呵呵。。。哈哈哈哈哈!!!”
说着那八只鬼婴尽数脑袋低垂,趴在了鬼母的身上,将脸深深地埋在了鬼母的衣襟之中,如低泣。
吴舟叹了一口气,“你只因为自身遭受的迫害,因此眼睛就只是望着这个世界阴暗之面,心胸便因为这世界的阴暗而愈加狭隘,眼睛就愈加盯紧了那些黑暗,越陷越深,直至不能脱身。你将你胸前的‘喜’字写成了‘死’字,却忘记了这个世上不论如何,夜幕总是要为骄阳让步。忘记了这世上所有的阿鼻都是身处在桃花林中却望着鞋底的淤泥,忘记了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是身处在深渊之中仰望峭壁上的那一抹光明。”
“光明?!”鬼母疯笑,“光明?我从未见过光明!我身处在黑夜,黑暗的黑幕之中,只与潮湿泥泞的深井为伴,以淤泥为床,尸骨为被,谁来做我的光明?!”
吴舟道:“光明?你有没有试过这么一次?在一个晴朗白昼之后的夜晚,缓缓走出深井,坐在沉稳苍劲的井口之上,吹着夜晚凉爽的微风,轻轻摇晃着腿。撑着脑袋望着这些鬼婴在草地上嬉戏,一抬头啊,便是漫天繁星。”
鬼母笑声顿停,怔怔不语。
吴舟笑道:“你自己就是你自己的光明。若是你非要找一个引路人的话,诺,他就坐在你的脚下。”
“没有什么事是比看着一个以为世上都是黑暗、阴损、薄情的孩子慢慢爱上一朵花、一个世界、一个人更能证明这个世界是真得美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