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漩涡(五)(2 / 2)

步伐优雅的中年人从衣袖中伸出瘦长的手,揪起虚己的头发,动作很粗暴,又把手指抵在他脖颈和脸颊上,来回拉扯,仿佛是在考虑如何下刀。此人瞪着略显浑浊的蓝眼睛打量了很久虚己,期间一直和壮汉对话,情绪有时激烈,有时恼怒,有时烦躁,壮汉的声音则低沉、缓慢,总是陷入呆滞中,要想很久才能回答领路人的问题。

这两人用的都是他无法听懂的语言。

这种语言不通的情况很糟糕,不过,也在他接受范围之内。

过了很久,中年人忽然笑了,笑意略显病态,把他宽阔的灰色山羊胡都分了开来。虚己看到此人拍了拍壮汉的肩膀,以示鼓励,随后才转身离去——虚己看到,在中年人的腰带上挎着杜恩的猎枪。

那可是个珍贵的物件,朋友。

中年人关上木门,只留下一身麻布外套的壮汉——也许就是这儿的屠夫——待在屋子里陪虚己。前者离去之后,屠夫径直从虚己身旁走过,无视了他,走向堆在屋子角落里的狼藉骸骨堆。这个屠夫说话很木讷,头上套着麻袋所以看不出长相,不过从他本人的动作来看,虚己还不会被立刻宰杀掉。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

他侧过脸去,看到这人坐在和体形不成比例的小凳子上,将那些骨头分门别类地摆放开来,并且不断调整方位,好让它们摆出漂亮的轮廓。

就这番举动和不久前他们谈话的方式而言,这也许是个相当好对付的人。

既然找到了人类聚居的地方,那他如今需要的就只有时间了。

以及,——改换身份的问题。就目前而言,他对搜查队还抱有一定程度上的期待。

......

“我是......戈巴尔,不过,其它人都叫我砍肉的。”屠夫用沉闷的声音说,情绪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紧张,仿佛对自己和祭司规定的活祭品谈话这种事感到畏惧,对外来人懂得他的语言这事感到更加畏惧。

据戈巴尔自述,考虑到清洗血污的麻烦程度,他这个屠夫的头发也好、眉毛也好,全都给剃光了,配合魁梧的身型来说倒是相得益彰。戈巴尔的视线总是垂得很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忍不住就把目光往自己手里的骨头投去,其中有深切的自我压抑。他不擅长和人对话,不擅长正常的交流,总是沉浸在自我满足的世界里,除了摆放骨头和屠夫的事业什么也不想去做。

“我是杜恩,”他用温和的语气说,“杜恩·安菲里格。”

不久前改名杜恩的虚己用了短暂的时日掌握了他们的语言——其实不过是卡斯拉语的衍化分支。等到初步掌握这村落的语言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这村落的人发现的,又是怎样被运到这里,被祭司决定在这村落的节日献给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