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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六那日,柳二太太带着三个孩子一早坐车返回延岭。
下午的时候,周氏就请了甬州城里的出了名的官媒带着臻徐的庚帖出发。庆荣堂里还要等,等到臻徐的亲事定下了,再送臻律的庚帖。
臻璇则躺在榻上眯着眼听桃绫说着闲话。
何老太太想娶绝户大龄女赚嫁妆而不成的事在城里传开了,风言风语之中,定然有人不信,可也有好事者联想起那一日王老汉与夏家二奶奶在玲珑阁外的矛盾,是真有其事而是心有怨气怒而诽谤,一时之间众说风云。
到底还是成了城里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夏家有奴仆听了传言回来,屏翠园里自然也晓得了。
陈氏听了就发了懵,她是见到过李媒婆上门的,也隐约知道是为了夏苏卿,可李媒婆说的是哪一家小姐,陈氏是被完完全全蒙在了鼓里。这会儿弄明白,瞠目结舌,待回过了神就要去和何老太太理论理论,亏得身边章姨娘好说歹说劝了半日,才没有大闹起来。
谁知周姨娘不知好歹,竟然嗤笑着说了一句:“老太太有心替你儿子多要些嫁妆,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要发脾气,啧啧,好心当成驴肝肺!”
陈氏气得发抖,冲上前去,指着周姨娘吼道:“你稀罕,你稀罕叫你儿子去娶个克夫的!”
陈氏性子素来绵软,从不大声说话,何况是与人争吵,周姨娘头一回见她如此,一时心里发虚,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颤着声道:“瞧六太太说的,真是……我只是一个姨娘,儿子是我们太太的,怎么会是我的……”
陈氏瞧不上周姨娘,又叫章姨娘与张氏好言劝了几句,这才收了场。
臻璇听完,摇了摇头:“这日子过的……”
婆母长辈是否容易伺候,当真是件极重要的事情。臻璇多少有些庆幸,郑氏与郑老太太都是好相与的,要不然,岂不是要头痛了。
傍晚时,没有丝毫预兆,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天色眨眼之间就暗了。雨水顺着屋檐连成了雨幕,执棋急急带人关上了些窗子,就怕雨水溅进来,又点了烛灯照明。没一会儿工夫,天井里就积了水。
夏颐卿回来时衣摆湿透了,他微皱着眉头道:“看见雨大,坐了车到角门才下来,也就几步路,就湿了这么多。”
臻璇怕他受寒,赶忙叫厨房送了热水进来,待夏颐卿沐浴更衣后,又端了姜茶。
听风苑里传了话来,这种天气不叫他们走一趟了,晚饭各自在房里用。
进门这两个月,臻璇的晚饭都是在听风苑里用的,待听了传话,再侧耳听外头的雨声,噼里啪啦砸下来一般,这种天气若是出去一趟,回来都要湿透了。
臻璇抬眼看向了屋里伺候的执棋。
执棋明白臻璇意思,走了一趟小厨房,见那些材料准备一顿晚饭绰绰有余,也安了心。
高妈妈与挽墨一道,帮着厨房里的婆子一块准备,倒也没有误了饭点。
待用过饭,外头的雨依旧没有一丁点减弱的样子,臻璇不禁叹了一口气:“瞧着是要下到天亮去了。”
夏颐卿坐在罗汉床上看书,听了臻璇这自言自语的话,不置可否,问了旁的事:“七娘,掌上屏风绣得如何了?”
臻璇见他问起,取了绣布出来,笑盈盈递给夏颐卿:“下午刚刚收了尾,正要拿给二爷看呢。”
夏颐卿接了过来,臻璇的绣品他从前就见过,针脚缜密,花样别致,配色丰满,极有灵气,甬州女子多擅绣,臻璇在其中属上乘,比得了玲珑阁里的绣娘们。再看这“福禄寿喜”,象牙色印郁金色万寿纹锦缎上绣了胭脂色的四个字,依旧是针线整齐干净,看起来透着几分喜气,极适合做年礼。
夏颐卿很满意,收了起来,道:“明日我就带去玲珑阁,小一旬的工夫就好了。”
臻璇点点头,笑着道:“老祖宗的年礼这几日就要备起来,前段日子老祖宗说过,年纪大了,看经书有些吃力,我打算抄一份《地藏经》。”
“老祖宗会喜欢的。”夏颐卿浅笑,抬起手指了指博古架上的棋盒,“时候还早,我们下一盘如何?”
往日这个时候,臻璇还凑在郑老太太跟前说话,亦或是与夏湖卿一道在园子里漫步消食,今天出不去,两人待在屋子里,下棋倒是个不错的消遣。
臻璇走过去取了棋盒,执棋赶紧过来拿了棋盘,夫妇两人对坐在罗汉床两端。
执棋识趣,捧着自己的绣棚去了外间。
“我只懂皮毛,二爷手下留情。”
臻璇打开棋盒,持黑子先行,一开始彼此试探,小心翼翼,算得上旗鼓相当。不料到了中盘,夏颐卿一改之前的稳健之风,颗颗落子带着杀气,叫臻璇捉襟见肘、难以招架,露出不少空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