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臻徊言语之中提到自己,桃绫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暗自叫苦。
她果真是让臻徊记恨上了,回忆起那天清晨在庆安堂门口,臻璇急急去找任氏了,她一人留在臻徊边上,小声又唤了几声“三爷”,隔了很久,臻徊才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瞧见了她。
她被唬了一跳,稍稍往后退了几步,臻徊微微皱着眉头,刚开口说了一句“是谁?”,就被哭着扑上来的肖姨娘撞了个满怀。
这些都不是过错,过错便是臻徊被任氏和肖姨娘扶回去时自己竟然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而后又在说要堵了三奶奶的嘴时落入了臻徊的耳朵里,当真是祸从口出,此时便是再懊恼也没用了。
臻璇亦是明白桃绫那两次大约真是惹了臻徊了,臻徊现在这么说,她一时也摸不清对方心思,是言语之中挑几句刺就算了,还是要罚。
臻璇不说话,臻徊便继续说了:“七妹妹难道不觉得吗?咱们这回回来,下人几乎都遣散了,身边都没有人能伺候妥当的。你三嫂那里就只能让羽潺,就是肖氏暂时伺候着,她一人怎么能将事事都做好了?可再一看桃绫,不就是一个人就将七妹妹这里打理得妥妥当当的,我怎么能不羡慕呢?”
臻璇眨眨眼睛,琢磨着臻徊的话,这是想让她将桃绫借出去给任氏使唤,好让肖姨娘避避风头?这等鬼主意也不知道臻徊怎么想出来的,任氏挑剔肖姨娘为的是对方是臻徊的妾,便是另外有人伺候,任氏也一样不会让肖姨娘舒舒服服的。
“三哥哥这是抬举桃绫了,桃绫只服侍我一个,肖姨娘又要伺候三哥哥又要伺候三嫂,难免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就是这些日子紧些,等庆和堂修缮好了,定是要再买些丫鬟婆子的。”臻璇说到这里看了眼臻徊的面色,见他不置可否的样子,又加了几句,“三哥哥也知道,我这里就桃绫管事,平素依赖惯了,挽墨年纪小,又是新来的,还要靠桃绫指点,所以这丫鬟也被我养得有些脾气了,嘴上说话没有分寸,得罪三哥哥的地方,三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她这回。”
桃绫哪里听不懂这些,这礼赔了,以后臻徊便不好拿那些过错来罚她了,于是赶忙上前两步,规规矩矩福下身去:“奴婢口出狂言,不敬三爷与三奶奶,自当受罚。”
“那依你说,该罚些什么?”臻徊扬了扬眉头,见桃绫局促地将身子福得更低了,他笑了起来,“七妹妹这是不相信我呢,我是真心羡慕,又没有要罚她的意思,若真要怪罪,那日在湖边便已经怪罪了,何必等到现在?”
臻璇抿着唇,臻徊那样子不似胡说,恐怕真的是自己多心了,便道:“三哥哥大量。我晓得是桃绫做错了事,三哥哥便是罚她也是应当的。”
臻徊笑容深了:“七妹妹也说了,屋里头就靠桃绫管事,我怎么好罚她呢。只是七妹妹,我有一样不解,先要问一问。我也不是能藏住话的人,若问得错了,七妹妹也别往心上去。”
臻璇点了头,臻徊四下一打量,并没有瞧见旁的什么人,这才道:“从前老祖宗在的时候,一切用度都是从公中出的,如今虽是各房各管各的钱,田产铺子也不过就是挂了名,没有实质性的分出去。五房是只有十一弟一个男丁,也不需要如此节俭。家里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有数的,偏到了七妹妹这里就少了,七妹妹怎么就没去与六伯母说一说?加几个人手一年能花上多少银钱?六伯祖父在时,没少给公中交银子,七妹妹便是多用一些,又心疼什么呢?”
臻璇听到后头就垂下了眼帘,不愿意让臻徊看见她眼中的情绪,五房人手少,一来是因为银子,二来是李老太太不喜欢那么多人,反倒显得人丁更稀薄了,这才一再减了伺候的人。
桃绫一人顶三四个人,是实话,也是无奈,后来添了挽墨挽琴,挽墨给桃绫帮忙,挽琴伺候着李老太太,五房事情少,也没那么捉襟见肘了。
“三哥哥,祖父在时,虽是二品尚书,可为官清廉,俸禄都是有数的,给公中交的银钱比不过二房四房经商所得,哪里算是多的呢。弟弟名下的田产都由六伯父打点,年末时银子也从未少给过我们。五房人手少,实在是祖母不喜欢人多呢。”
臻璇既然是这么说了,臻徊也不好再在这个问题上多打转,道:“前头就提了是我问一问,七妹妹听过就算了。我去瞧瞧你三嫂去。”
臻徊没有再让臻璇送,先一步回去了,臻璇只等着那背影消失在了长廊尽头,才长出了一口气,回了李老太太那里。
李老太太不愿意多说五房的事,而是问起了今日臻璇去长房的情况,待听到贾老太太也在时她皱起了眉头,哼了一声以示不满,又听得臻璇与臻琳去看了臻珧,她慢慢摇了摇头,末了道:“都是能折腾的。”
季氏听完也紧了紧眉头,低声与李老太太道:“媳妇想着,大伯母那里也是要着急了的,总不能真的拖到祭祖那天才来做决断吧?”
“是要着急。”李老太太叹了口气,握着臻璇的手紧了紧,“这一大家子,再亲,能亲过自己亲生的去?几个丫头年纪都相仿,若一个不好了,其他几个能好吗?大嫂子下面还有四个丫头,定是上心了的。”与季氏说罢,又扭头与臻璇道,“你也莫急,有祖母在,不会让你吃亏。九丫头心里有了打算,十六媳妇也不是个不懂进退的,会好的。”
又说了一些家常的事,李老太太困乏了,便也散了。
臻璇回了房,桃绫跟进来关上了门,扑通一声跪下,道:“小姐,是奴婢没了分寸,让小姐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