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
江宁抬起眼看过去，面容昳丽的男生不知何时站在教练车旁，低垂着眉眼，唇角疑似不舒服地轻轻抿了抿，雪白的皮肤几乎和车身融为一体。
贺擎立即微微皱起眉。
他腿长，一两个跨步就跨到方书面前，大手扶上方书的肩膀，察看方书的脸色：“来之前没吃过晕车药？”
贺擎身上洗衣皂的味道拢下来，方书脊背不自觉僵硬了下。
他眼尾飞快地朝江宁的方向扫了一眼，见江宁紧紧盯着贺擎的背影，一副准备随时靠上来的模样，一句“吃过了”已经到了嘴边，一下子又咽了回去。
方书垂下眼睫毛，低低“嗯”了声：“走的时候太急，忘了。”
贺擎沉默片刻：“还记得我说过什么话吗？”
方书低着头，声音又低两个度：“下次不会了。”
见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一旁被冷落的江宁心里不太舒服，他忙出声道：“贺教练，可以教教我学车么？”
贺擎侧眼看他。
江宁双手背在身后，用脚尖轻戳地面，面色浮着红晕，看起来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
“徐教练不在，我练车的时候遇到一些问题不知道要问谁。驾校里的教练除了徐教练，我就只认识你，你可以教教我吗？我保证，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同处一个驾校，学员有问题，找教练帮忙解惑无可厚非。
这么想着，方书唇瓣抿得紧了点，抓住贺擎扶着他肩膀的手腕：“教练，我头晕。”
贺擎手掌大，手腕粗，腕骨凸出，方书一只手根本抓不住。
方书抓了一下，就松开了手。
贺擎转回眼，手搭着他的背，又把他扶实了点，然后对江宁道：“每个教练的教学方式不同，有问题应该去找负责你的教练。等徐道富回来，你可以再去问。”
江宁脸上羞怯的笑容一僵，还想说什么，贺擎已经扶着方书离开。
……
方书跟着贺擎一路走出训练场，穿过前厅进入贺擎的办公室，等面前被贺擎放上晕车药和水，他才回过神来。
方书：“？”
给他药和水干嘛？
贺擎垂眼：“吃了，休息会儿，继续练车。”
方书：“……”
方书想起自己死学不会打方向盘，心里顿时没了底气，生怕贺擎再来一次“验收成果”。
“还要练？”方书小声的问。
他刚才观察了下训练场上的其他学员，几乎都是轮着练车的，一个人摸车的时间和次数有限。
他今天已经练过了，应该不用再练了吧？
贺擎挑眉：“不然？我只有你一个学员，教练车你一个人使用，你想练多久练多久。时间允许的话，你可以练一天车。”
方书：“……”
不对啊。
不是马上要收新学员了吗？
方书仰起头问贺擎：“新学员……”
话刚起了个头，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贾迪一拿着一叠资料走到贺擎面前，不可思议地问：“这么多新学员，你真就一个也看不上？”
“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贺擎把晕车药推到方书面前，示意他吃了，才接着说道：“我说了，我暂时不收新学员。”
贾迪一无奈：“那怎么办，话我都放出去了，总不能临时放他们鸽子，让他们另找驾校吧？”
贺擎想了想：“把这些新学员介绍给陈教练吧，他的孩子明年要上大学，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贾迪一：“……”
还真有人把钱往外推的啊。
方书看着眼前的药，趁着贺擎背着身和贾迪一在谈话，没注意他，偷偷摸出手机。
【方娇娇：短时间内能吃两颗晕车药么？】
【余无为：？】
【王楠：？】
算了。
余无为和王楠都是连坐几个小时车屁事没有的人，问他们也不知道。
方书点开搜索。
#晕车药吃多了会怎么样#
#晕车药吃得过量身体可能会出现哪些症状#
#多吃一颗晕车药会死人吗#
#过度服用晕车药有没有死过人#
……
“可能会引起嗜睡，恶心，干呕……”方书点了几条搜索结果查看。
这不是和晕车差不多？那他的晕车药不是白吃了？
方书抓起晕车药要往兜里藏，贺擎扭过头向他看过来。
方书触电似的抽回手，腰板瞬间挺得笔直，动作太快，脚还差点踢到茶几几脚。
贺擎扫过茶几，见上面的药已经不见了，以为是方书吃过了，转回头继续和贾迪一谈事。
方书腰板缓缓放松下来，切出搜索页面时，不小心碰到顶端的消息提示栏，点进了驾考群里。
没到休息时间，驾考群里却一反常态热闹得很。
江宁发了一个专属红包，在群里艾特贺擎。
【怎么在大群里转钱？】
【听到系统提示，我还以为是有谁在发红包】
【我也是。进来一看，确实是有人发红包，不过不能领取。】
【有一说一，这种指定性的红包还是私信转比较好吧？】
【江宁：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在大群发，实在是我没有贺教练的微信，没办法私信转账】
【加好友啊】
【贺教练就在群里，点开群成员加上好友不就可以转账了？】
【江宁：加过了，被贺教练拒绝了。】
江宁发了个尴尬的表情包。
【江宁：可能是我和贺教练还不是很熟吧】
方书无端想起上公开课时，他不经意从江宁的手机上瞥到贺擎的微信头像。
原来那时候江宁是在加贺擎好友。
【贺教练这人的脾气确实不咋样，除了他手底下的学员，群里谁加他微信他都不同意】
【同是一个驾校的，哪有分什么熟不熟的】
【@贺擎贺教练，有钱都不收？】
【@贺擎看在江宁这么诚恳的份上，加个江宁的好友呗】
后面接着全是一串儿艾特贺擎，让贺擎加江宁好友的。
方书抬头看向办公桌，贺擎的车钥匙和手机放在桌上，随着群消息手机发出一阵阵振动。
贺擎不知是不关注群消息还是习以为常，看也不看一眼，任由手机响着。
方书收回视线，手放回兜里，半秒，觉得哪里不对，抽出手张开，手心空空如也。
药呢？
方书又摸摸兜，还是空空荡荡的。
不会掉地上去了吧？
方书低下头正想去看地板，就听贾迪一叹气道：“行吧，依你的。我去问问陈教练的意思，他如果没意见，我就把人介绍给他。”
贾迪一收起资料，临走到办公室门口，忽然歪头往贺擎身后探过来：“小朋友，要是哪天你家教练穷得只能喝西北风，你告诉我一声，我好赶过来嘲笑他。”
方书：“？”
贺擎道：“要走快走，别在他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贾迪一离开后，贺擎问：“头还晕吗？”
方书摇摇头，余光还落在地上，他吃过晕车药，头本来就不晕。
方书心不在焉地说：“不晕了。”
贺擎打量了下他的脸色，“嗯”一声，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点了几下。
下一秒，方书看到驾考群系统提示【贺擎领取了江宁的红包】。
察觉到方书的目光，贺擎放下手机，垂下眼，眸光在方书脸上转了几秒：“没吃晕车药也不晕？”
方书一时没反应过来。
贺擎一步步走过来，走到沙发边，低下身捡起掉落在方书脚边的晕车药。
“……”方书心虚地转开脸。
贺擎掠过他红了的耳朵尖。
在方书做好准备挨训的时候，贺擎放下晕车药，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现在能继续练车了吗？”
“能。”方书连连点头：“能练。”
……
方书再次跟着贺擎回到训练场。
余无为和王楠已经被换下来，换成另两个人在练车；江宁练车用的教练车还在，人没见踪影。
方书见贺擎打开驾驶座车门，自觉要坐进去。
贺擎横过手拦在他面前：“去副驾驶座，带你走几回直线路段，让你熟悉下起步和停车的操作。”
不考察？
方书心头霎时松了口气。
贺擎就带着方书在训练场走，时不时用余光观察方书，一旦方书发现有什么晕眩反应，他就会立刻把车停下。
走了几段直线，贺擎停下车，刚要给方书讲解其中需要特别注意的细节。
方书兴致高昂道：“可以让我试试吗？”
贺擎：“？”
贺擎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语气不太确认地重复道：“试试？”
试走直线？
直线行驶可以不动方向盘，方书自信得很：“我看会了。”
贺擎：“……”
两分钟后。
贺擎还是主动换到了副驾驶座上。
方书模仿能力挺强，虽然做不到贺擎那么熟练，但步骤没出什么大错。
直到直线快要走到头，贺擎喊刹车，方书当着贺擎的面一个左脚朝刹车踩下去。
贺擎：“……”
贺擎声音没有半点起伏：“为什么用左脚踩？”
方书完全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右脚踩油门啊，刚好左脚空闲着。”
贺擎：“……”
车里陷入熟悉的安静。
许久，贺擎抽出一支烟，点燃不到一秒又掐灭：“……你给我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