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如此后悔自己那样的行事作风,或许,她从前不妄想掌控人心,便不会学着那人心的操纵术。自然也不会刻意去窥探人心,不会去记录那些情意该如何控制。也不会有后来的失了分寸,自然,也不会招惹那些情债。
若非遇到了洛神帝,只怕水暮颜这一生都不会懂得自己到底对他人造成了怎样不可挽回的伤害。就像她刻意对人好,又唯恐背上情债,便不许她人对自己上心。
就像浮长姬,那本该死了的人,水暮颜非要去救。救了还要给她温暖,将她牢牢控制住,又不许浮长姬心里有一分一毫的僭越。因为水暮颜心里最想护着的人,这个位置给思姬雅留着的。任何人不得有一点痴心妄想,更不可有逾越之举。
否则,浮长姬便是下场。
水暮颜悲凉的落泪,心痛如刀割,她知道自己不该那样,她以为,只要给予一定的冷漠,或许那原本炽热的心就会凉透了。凉透了便不会再爱她了,自然也就放下了。
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执迷不悟,就愿意飞蛾扑火,将一生的情分都投入。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却还要拼命争取。
一如浮长姬,又如洛雪儿,再如洛神帝。
“呵呵呵……”水暮颜想到这里,又笑起来,却因为混杂着骨子里的疼痛,她的笑声格外恐怖,带着奇怪的压抑。
她狠狠抓了一把雪,想要捏碎,却捏成了一块硬硬的,雪块。
她神志开始不清楚,她认真的去想,自己到底能给千霏什么?此番想要斩尽身后的纠缠,却失败至此。倘若她执意与千霏在一处,此后半生,欢乐几许?忧愁几许?
挡得下一个洛神帝,挡不下一个白兰。
水暮颜知道自己不过是枚棋子,左右不了什么,她那些所谓的能控制的,不过是仇人无法伤到自己。这天下如此大,她却逃也逃不掉,躲不过洛神帝的双眼,逃不出白兰的五指山。
死,或许真的就能解脱,可她不想死,因为她还眷念这红尘万丈,她还要继续找她的那个人,那个能让她背叛全世界,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跟着走的人。
水暮颜疼得不省人事,于是,原本抓紧雪块的手也渐渐松开来。
她躺在这雪山里,寒风吹来,大雪纷飞,将她一点点掩埋。
在黑夜渐渐笼罩了大地后,不会有人来这雪山,也不会有人想到,那么厉害的她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面。更不会有人猜到,她体内藏着那不定期便会发作的寒毒。
洛神帝断然不会想到她那一掌,险些间接要了水暮颜的命。
接下来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洛神帝再也没去过赤血楼,也没去打听水暮颜的消息,仿佛水暮颜对她的哀求真的生效了,她终于不敢再打扰。
而与此同时,千秋谷的千霏也许久没见到水暮颜了。那个半个月前与她同床共枕,因为她的挑逗而羞得面红耳赤的姑娘,此刻不见了身影。
无边落寞又笼罩下来,将这许多人的心,冷得一塌糊涂。
大抵无常便是如此,一番欢喜迎来,一番悲哀又来。就在这悲喜轮回间,那颗心已然千疮百孔。
掉落在雪山里,被大雪掩埋了一夜的水暮颜,最终从那雪地里爬出来,她手脚都是冰凉。
抬头看时,天黑尽了。她哪里会知道,她醒来时已然过了十二个时辰。
就好像,昨日她晕倒在这里,今日的这个时候,她再次醒来在这里。
她身上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那双眼,已经呆滞,麻木。就好像死人重生,对这个世界的态度更加冰冷。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是从这寒毒发作后死里逃生了,只是,她从来不肯忘却那每一次生不如死的感觉。
没有人喜欢在鬼门关徘徊,也没有人喜欢受这样的折磨。或许换一个人,会选择死。
寒毒发作,无药可解,这样不留后路的狠绝,出自顾墨云之手。
水暮颜有时候想过,倘若顾墨云见到她这副鬼样子,是否会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当年制造这寒毒?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随后便淹没在心里的寒流里。
因为水暮颜太清楚了,她和顾墨云,永远只能是敌对。她会对顾墨云心生怜悯,可顾墨云对她,不会。
或许,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你爱我,关我何事?我爱你,与你何干?
水暮颜的生命像是无数个轮回,每一次从鬼门关回来,心里寒冰万丈之时,她便知道自己为何执着于那个念头。
她要找到一个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的人,唯有这样一个人,才会在意她的一言一行,才会在意她的生死,才会在意水暮颜不在那人身边时,水暮颜究竟是好是坏。
水暮颜想要的,大抵是个与她一样只需要对方的人。
没有人懂得水暮颜的偏执到底是为什么,可水暮颜很清楚,她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将那心里的寒冰赶走。她像是掉进冰窟的人,需要一个只属于她的太阳来温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