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暮颜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从未拥有过你,便不存在抛弃。”
水暮颜的臂膀狠狠吃痛,她咬了下去,大概是流血了。
“落九霜,你和她们不一样。灵叶璃,樊黎殇,她们都是工具罢了,而你不是,你还有你自己的路。你不是早就像代替我么?倘若我不在了,你就是帝王之首,位极人臣。”水暮颜说着她不爱听的话,因为实在找不到说的了。
落九霜静默无言,许久,才沉重地说道:“你心里装着无法触碰的几个人,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记起我这个容貌与千霏有五分相似的人?”
水暮颜长叹一声,而后说道:“我早就不是颜帝了,如今的水暮颜要多病态就有多病态。千霏于我而言就像夭折的花开,我与她的结局永远不可能有看清的那一日。只怕,我是活在愧疚和痛苦中太久了,久到我都分不清楚我是执着于千霏还是执着于我的失信。如果她还在该多好,我会看见一个如刀剑一般锋利的女子,却有着雨雪般的温柔。”
“你活得累不累?你看着都替你累,自己变成棋子,看似千万人与你有牵连,仿佛是你牵扯了她们。可实际上,你像木偶一样被束缚,被捆绑。你连自己要的是什么都不清楚了,水暮颜,你迷失了。”落九霜说完在水暮颜脸庞蹭了蹭,心疼的劝说最后一句:“将你的记忆提取出来,毁掉吧,你只是想找一个人陪你天长地久,我答应你,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我活在忘川里修为数十万年,这辈子注定了无法忘记自己的记忆。即便被封存也终究有解封的一日,这是宿命。我曾与人打个一个赌,我输了,则生生世世受尽轮回之苦,记忆永存。”闭上眼,世界都安静了,往昔扑面而来,回忆汹涌袭击水暮颜的心,水暮颜感到窒息。
“那我陪你一起输。”落九霜抱紧水暮颜,她们不再说话。
无忧宫地牢。
水声滴答滴答落下,撕裂折磨着白子佳的心,阴暗潮湿的地牢仿佛黑夜一般,吞噬着她。
头顶小窗漏下来的阳光成了最大的奢侈,她往往是一抬头就不想低下头,直到阳光彻底走远。
沙沙——
匀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子佳懒得抬头,估计是白兰又来了。
“开门。”一个熟悉却略带沉重的声音传入耳膜,白子佳有那么一秒钟的怀疑,却还是忍不住抬头了。
“不听我的话,你看,弄得一身伤了吧。”水暮颜温柔的笑着,仿佛水暮颜早就预料了这一切。
雨雪宫。
水暮颜摆上一桌好酒,特邀落九霜。
落九霜看着水暮颜脸上的笑,不禁好奇:“你今日遇到什么好事了么?”
“并没有,只是,想与你喝点酒,说说话。”水暮颜倒上两碗酒,递给落九霜一碗酒。
落九霜如坐针毡,自成婚之日,水暮颜就开始对她冷淡,只是两个人还是睡在一张床上,因为水暮颜身子太冷了。而正因如此,落九霜才知道水暮颜深夜才能入眠,而且梦里经常流泪。
落九霜低下头喝酒,却听得水暮颜说了一句:“霜儿,如果你最信任的人欺骗你,利用你,你会如何?”
落九霜看着水暮颜那泛着寒光的双眸,只觉得很危险,水暮颜话里有话。是在问白兰对落九霜的欺骗还是水暮颜对落九霜的欺骗?
落九霜狠狠皱眉,仰面又喝了一杯。
“只怕你被利用了也只会默默接受,这样不好。”水暮颜一碗接一碗的倒酒,递给落九霜,又说道:“这酒我一向舍不得给别人喝,因为这是给千霏酿的。不过你若喜欢,便喝个痛快。”
落九霜注意到水暮颜眉眼间的温情,她猜想,水暮颜只是假装在和千霏喝酒吧。于是问道:“千霏很能喝么?”
水暮颜一愣,而后笑了笑:“嗯。”
“好,我陪你喝。”落九霜一股脑便开始喝,一碗接着一碗,眼角却悄然滑落两行泪来,也不知道水暮颜是否注意到了。
翌日。
无忧宫。
白兰大发雷霆,乔木楠回禀,白子佳连夜逃出无忧宫,派出去的追兵还没追到。
“混账!是谁看守的人!为什么白子佳能从守卫森严的地牢逃出去!”白兰眼里的怒火已经烧到了眉毛,额上青筋暴露。
乔木楠回答:“是落九霜。”
“落九霜!”白兰震惊,落九霜怎么会放走白子佳?莫不是水暮颜授意?
“落九霜何在!”白兰即刻宣了她。
等到落九霜进入大殿之时,身后跟了水暮颜,却是一脸冷笑。
白兰质问:“落九霜,白子佳可是你放走的?”
落九霜一脸惶恐,还未发话,却迎来水暮颜一句冷笑:“不过是个白子佳,我给你追回来便是,至于怪罪给霜儿么?”
白兰见水暮颜还是这么护着落九霜,心下不由得疑惑,明明三日前才闹翻。可水暮颜说话间却是站在落九霜跟前,一副护着她的模样,不像是说谎。
水暮颜见白兰没说话,便知他在猜疑。于是补充道:“让霜儿与我一同前往,如果捉回来白子佳,还请魔帝不计前嫌,放了霜儿。毕竟浮屠山一战在即,不宜损兵折将,更不宜伤了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