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个果核砸在了黄老四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宁无舟：……

黄老四：……

宁无枝手里还抓着一个果核，准备扔出第二个，两眼瞪圆，摆出威胁的架势，好像自己拿的是独门暗器，杀人不眨眼，如果黄老四再靠近宁无舟一步，下一次就能要了黄老四的小命。

黄老四浑浊的眼珠转了两圈，僵硬扭过头，望向宁无枝。

鸣闇沙在引发人幻觉的同时，何尝不是在榨干人的心血潜力，把人体机能拉到极限。

宁无舟本来也是打算吞服一把鸣闇沙，配合一些歪门邪道的功法，引爆虚室内储存的零星气机，强行修炼运功，纵使打不破这囚车，好歹也能把栏杆拉个变形，反正他们瘦小，肯定能钻出来。

可宁无舟还没来得及做这一切，黄老四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宁无枝身上。

他可不能保证已经疯魔的黄老四接下来会做出什么。

宁无舟掏出千金难买的如意，使劲敲打铁笼：“看个屁！我在这儿呢，你不是要抓我吗？”

黄老四含糊念叨什么：“…濉州秋娘…抛彩头………”

宁无舟眯眼，回想起史书上记载的濉州城，繁华盛景，常有歌舞女子泛舟湖上，爱看热闹的男女老少便爱往船上丢去五颜六色的鲜花，未至湖心，花朵便堆满了船头，为首的秋娘便会解去身上轻薄的红绡，裹着银篦，站在满丛花中向岸边抛去，总会不经意抛中某个年少的公子哥，砸得他满脸通红，众人哄笑。

捏的，黄老四是真疯了眼瞎吧。

竟然从一个瘦不拉几、邋遢的小囚犯身上，怀想起了早毁在战乱中的城池。

“临越国完了。”宁无舟冷道。

“威武大将军，战无不胜！”黄老四也就和他顶嘴时，回光清明一瞬。

“你说庆乌坡领头的那位？他早就暗中投向顺帝，你们拿什么去战无不胜！”宁无舟补刀，“这一仗，你们会死十万人。”

一滴眼泪落在黄老四衣襟。

时间忽然凝滞，他不看宁无舟，宁无舟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是这个老人身上，似乎又落下了山大的石堆，压得他低下头、低到尘土里，更加彷徨苍老。

扑通。

黄老四一头栽倒在宁无舟的前方，身形干枯。

一串黑铁钥匙从他衣衫中滚落。

宁无舟闭上眼静默一刻，宁无枝也学他的模样照做。

睁开眼后，确认钥匙大体形状与囚锁吻合，宁无舟便着手争取拿到得来不易的钥匙。

他的努力付诸行动，便是全力使劲朝囚车一侧歪歪斜斜撞去，经过他不懈的自杀式行为和青紫胳膊，囚车终于轰然侧翻。

宁无舟来不及管脑震荡的余波，脸压在铁栏上，五官乱飞，使劲伸长了胳膊，用如意去够钥匙。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可恶！总是碰不到！

要是这如意再【长】一点就好了！

如意悄然往前伸长了一小截。

宁无舟：？？？

自己的眼睛没花吧？总不会是自己这具十四岁的身体此时此刻突然生长吧？

“再【长】一点？”宁无舟将信将疑，眼睁睁看着如意又往前拉长一点。

“再【大】一点？”

如意骄傲膨胀了些许。

……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宁无舟开始反复下指令，【变小】、【变长】、【缩短】……

叮咚！

“咳咳咳！老大，你别试了！”系统急忙打断，提示，“恭喜您解锁如意的新形态，【道具词条已经更新】，点击即可查看。”

“这还是如意吗？如意金箍棒是它的老祖宗吗，它们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吗？”宁无舟一边吐槽，一边点开看道具的词条。

【甲方如意品质：传说级】

【等级：lv1】

【耐久度：50/100】

【说明：中间星斗暗铺陈，飘爨五色霞光现。*原来不是凡间木，变化无方随口诀。】

星号标注的文字便是刚刚才加上去的字样。

……这个说明真的不是在偷懒吗？

宁无舟严重怀疑，它这个词条后面还会偷，啊不，更新。

底下还有一小行红字提醒，“易碎物品请不要随意敲打，损毁后不退不换！”

敢情这是嫌他刚才使用的太粗鲁呢。

系统得意洋洋，“我就说嘛，传说物品肯定是有些能耐的。老大，咱们捡到宝贝了！”

宁无舟懒得搭理，“这是我抽的。”

有了可变大变小变长变短的如意，宁无舟顺利勾到了钥匙，他迅速打开囚笼，救出了宁无枝，顺便也解开了镣铐。

正要带宁无枝离开，宁无枝却蹲在了黄老四的尸体旁。

宁无舟轻叹，没想到最后，反倒是黄老四送了他求生的钥匙，让他免去折寿之举。

“我没有多余的体力给他挖坑了。”宁无舟坦然道。

宁无枝摇摇头，从尸体下捡起了两张泛黄的纸，递给宁无舟。

宁无舟接过一看，是书信。

其中一封，洋洋洒洒写满了七扭八扭的稚嫩小字，错字颇多，遇到复杂一点的字，写信人甚至画起了难以辨认的图画，试图要事无巨细地告知收信人，收信人正是黄老四，没有落款，想来是因涂画得太多，没有空隙留给写信人的名字了。

信中称呼黄老四为黄爷爷，应该还是个小孩子写的，老穿插些无厘头的问题，爹爹去哪儿了，娘亲去哪儿了，大伯去哪儿了……多半是黄老四的后代。

宁无舟翻开另一封信，信纸皱巴巴，揣了很久，上面却空荡荡的，只有最开头，写了个墨迹极深的“小九”。

小九，九皇子，这世上和九沾边的人还真不少，宁无舟感慨。

似乎是还没来得及写，便匆忙揣上信走了，一路上走了这么久，反复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小九”的信，不知道编个什么样的理由骗骗她爹爹、娘亲，和所有人暂时不回来了。

宁无舟蹲下身去，将小九的信放回黄老四的手掌心。

再唤出系统，将那封空白的信，放在背包里。

“可是这信什么都没写啊？”系统疑惑道。

“既然写了收信人，那么心里总是想着要将信送出去的。”宁无舟不在乎道，“不管他写没写，这信我一定会替他送到。”

就当报答他无心的救命之恩。

系统应下，将信收进背包里。

铛铛铛！

宁无舟竖起耳朵：？？？

这个声音……是隐藏任务的提示音！

宁无舟错愕，点开刚放进背包的书信。

【任务物品：小九的信】

【任务目标：大哥哥一定要把信送给小九哦！】

隐藏任务，意味着他会开启一条隐藏支线，支线获得的报酬可能是成就点，也可能是称号，或者其他更加意想不到的收获。

支线或轻松愉快，或凶险无比，宁无舟就从各式各样的支线里找到过不少乐趣，当然也捞了不少宝贝。

而这个任务，宁无舟从来没有触发过，他也未知自己将会开启怎样的一条支线。

事情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小九啊小九，我该去哪里找到你？

除去一身负重，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山洞道路，轻掩口鼻，走得相当缓慢疲惫。

终于走到洞口，微光拂面。

风卷席黄沙吹过，宁无舟虚起眼，看向陵扬谷中央有几个人影，突如其来的沙尘暴盖住了详情。

想必就是老守卫他们一行。

命运也算是作弄，将自己当成诱饵的人没死，本想躲过鬼门关的人却死了。

“老大，我们去哪儿？不会去庆乌坡吧？”

“谁去那个鬼地方。”宁无舟掸去沙土，朝另外一边看去，“落叶总要归根，哪儿来的人就该回哪儿去。”

“我们当然是，回到上渊国。”宁无舟心情大好，眼底却不见笑意。

系统内心：老大这气派可不像是认祖归宗的架势。

……

沙尘暴退去，一群铁骑渐渐显露出来，沉重黑甲，满是肃杀气。

马匹之下，是成堆的尸体，老守卫的眼珠瞪得极大，死不瞑目，满眼恐惧。

枪头上的血滴在流沙中，很快湮灭不见。

不远处跑来一个身穿铁甲的人，快步跑来，跪在为首的骏马前，“报，属下几人已经将陵扬谷内搜完了，未能发现九公子一行的踪迹。”

“找不到？”铁骑首领抛出冰冷话语，不容抗拒，“两个被关在囚车里的小孩子，你跟我说光天化日下跑了？找，给我继续找！”

另一名骑兵小心道：“尉迟将军，或许，九公子他们早就被流沙……”

常常有人深陷于流沙中，尸骨难寻。

尉迟固掀开面甲，脸上一道骇人的刀疤：“就算在流沙里，也得把他们的骨头一点点捞出来，拼完整，拼成个人样，送到京都去。”

“找到九公子，杀了他。”尉迟固冷声，“还有九公子的妹妹，得活着带回去。”

众铁骑打个寒战，杀皇子大逆不道，将军话语中意用公子替代，亦是胆大包天。

谁会派这样一众铁骑不远千里来杀一个小皇子？

尉迟固抖落九曲枪的血污，溅在跪伏的人脸上，“只有这样，龙凰灯的主子，才会安心，才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