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傅太师和曹太保告退,圣上在御书房里坐了差不多有两刻钟。
韩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直到听到圣上疲惫的声音说先去看望皇太后,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大朝会上圣上拂袖而去,如此大事,很快就传开了,哪怕不完全知道因由,借着孙禛喊出来的那几句,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些。
皇太后自是听闻了,见圣上过来,她神情凝重:“乐成……”
“不是乐成,”圣上打断了皇太后的话,道,“公主下嫁以缓兵,不妥当,若是寿安……”
皇太后的眸子倏地一紧:“寿安难道就妥当?”
“母后,”圣上语气极其无奈,“这也是没有办法里的办法,您不舍得,我也不舍得,没人舍得……”
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把小曾公公交到跟前:“去请安阳进宫。”
宁国公府里,长公主正高高兴兴逗祐哥儿耍玩,得了传召,她便把孙儿交给奶娘抱回顾云锦跟前,自个儿整理仪容出发。
她还念着祐哥儿活泼模样,脸上笑容满满,对上小曾公公那欲言又止的迟疑样子,忙问:“母后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小曾公公压着声,简单说了事情。
长公主愕然愣在了原地,待回过神来,她与采文道:“去唤阿渊媳妇儿……不,还是我自己进宫去,你把事情知会她一声,再给国公爷递个口信。”
有些场面,人多好办事儿,但今儿这桩,她觉得还是人少为好。
一位是她母后,一位是她皇兄,她就自己去说,好说些。
安阳长公主惴惴不安到了慈心宫,颤着声道:“我不答应,我就寿安这么一个姑娘,我不答应!”
“朕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就不答应上了?”圣上没好气地道,“乐成难道就不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况且,安阳你生的是儿子,寿安说起来只是你侄女儿。”
长公主想反驳,叫皇太后拦了拦,只能先落座。
圣上抿了一口茶,道:“你没有过来之前,朕与母后也说了许多。
你哪怕不懂战事,你也知道,江南水师先前全叫阿渊拿去与蜀地水军同归于尽了。
朕没有说阿渊做得不对,当时当刻,他破釜沉舟,哪怕牺牲如此惨烈,他做的也对。
可那场战事造成了江南海防空虚,东异虎视眈眈,你告诉朕,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回去问问蒋仕煜,以朝廷今日之兵力、战船、国库储备,两线开战,要怎么打?
当日水师是不得不舍,现在,一样不得不舍啊!”
长公主的一双眼睛通红。
她的确不懂战事,但她听得懂如今困局。
只是,道理归道理,情感是情感,那是寿安啊,是她养育了十几年的寿安啊……
“就没有其他人了吗?不是乐成、不是寿安,其他……”长公主泣着道。
“东异的要求就只有如此,朕只能告诉你,明州那儿会尽量周旋,但你心里要有准备,也让寿安有所准备,”圣上顿了顿,继续缓缓道,“你自己想想。”
圣上说完,见长公主愣怔出神,便起了身,与皇太后道:“我先回御书房了,母后再劝劝安阳。”
皇太后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待她抬头,把一颗糖果塞到了她嘴里,就如很多年前,她哄年幼的安阳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