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聚餐,莫名其妙变成了打水仗。
一旁围观的小丁伙计:“......老板娘,他们真的是南外高三重点实验班的学生吗?我为祖国的未来感到担忧。”
老板娘:“......”
没人敢闹柏淮和简松意,他们两个也不想把身上弄得黏答答的,就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地享受着烤肉,再也不用担心其他五个饿死鬼投胎的人和他抢。
简松意一边享受着柏淮略显生疏的烤肉服务,一边问道:“你老欺负人杨岳干嘛?”
“我没欺负,就是想搞点事儿,不然你觉得你抢肉能抢得过他们?还是你想听俞子国继续讲述我们之间甜蜜而动人的爱情故事?”
简松意:“......”
刚才的确得亏柏淮打了这么一个岔儿,不然自己确实很尴尬。
他扒拉着柏淮刚夹给他的肉,嘟囔道,“你说俞子国是不是发现我是个omega了?不然怎么整天神神叨叨的。”
柏淮淡淡笑道:“放心吧,以他的智商,如果发现你是个omega了,第一时间就会露出马脚。”
俞子国应该是相信简松意是个alpha的。
他之所以会这么八卦,或许是因为他相信他算命的那一套,又或许是看出来了自己对简松意的心思。
有的事,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俞子国于他们这群人来说,来得最晚,知道得最少,也就看得最清。
等几个人闹完,素菜羊肉串掌中宝生蚝这些烧烤类的东西,也已经烤好了。
来了新的客人,老板娘和小丁忙着去招呼,端着烧烤盘子过来的是瞎子烤肉的老板。
很瘦很瘦的一个中年男人,行动自如,绕过桌椅板凳,稳稳当当地把盘子放在了该放的架子上,如果不是双眼灰白混浊,应该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视力有障碍的人。
他放好烧烤,有些拘谨地笑道:“你们尝尝今天味道好不好。”
“那肯定好啊,叔你的手艺绝对没话说。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你们也快尝尝。”杨岳往每个人盘子里分着烧烤。
众人尝了尝,味道确实很好。
不生不糊,火候刚刚好,调料也都恰到好处。
不免好奇:“这真是瞎子烤出来的?怎么做到的?”
杨岳吸溜了一个生蚝,抹了抹嘴,才压低声音解释道:“他们这家烧烤店,开了十几二十年了,最开始就是个小推车,后来就一个小板房,再后来他们儿子出事了,被赔了一笔钱,才做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瞎子本来也不是瞎子,是因为常年烟熏,得了白内障,本来也不严重,结果因为要供两个儿子上学,经济压力大,舍不得花钱,一直没去看病,还天天继续烟熏火燎,后面就越来越严重了。”
“好不容易决定去做手术,结果突然又遇上一个儿子出事。十三四岁的小孩儿从学校六楼跳下来了,你们敢信?人虽然没死,腿却废了,你说这两口子伤心不伤心?只能每天以泪洗面,这眼睛就算彻底治不好了。现在虽然不是真瞎,但是也比真瞎好不到哪里去。”
杨岳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人这个命啊,唉……能照顾点生意就照顾点吧,反正也还挺好吃的,对不对?”
周洛和俞子国两个人都快听哭了,红着眼拼命点头。
陆淇风和简松意,却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到了柏淮身上。
柏淮的神情看上去没有丝毫异样,一如往常地平静淡然。
慢条斯理地吃完自己餐盘里的东西后,擦了擦手,站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说完就向平房处走去。
杨岳见状,十分费力地囫囵吞下嘴里几块大肉,然后扯着嗓子喊到:“洗手间得上楼梯,去公厕,你别找不到地方就随地大小便!”
他说完的时候,柏淮已经从平房出来,径直走向了楼梯,可能是刚才向老板娘问了路,也可能是想去其他地方。
简松意看着他的背影,看了三秒,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每次柏淮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却会自己一个离开,直到调整好了,才再次出现。
简松意想到这里,就有点烦躁,站起身:“我也去个洗手间。”
步幅很大,频率很快,几步就跟上了柏淮,叫住他:“你是不是准备上了这个洗手间就不回来了?然后晚上告诉我你拉肚子要休息,不方便见人,直到你觉得没事儿了为止?”
柏淮顿住。
简松意深呼吸了一下:“柏淮,我现在很认真地告诉你,我生气了。”
柏淮缓缓转过身,低头看向简松意。
他本来就比简松意高五公分,现在又多踩了两个台阶,简松意看他的时候,就需要抬着头,下颌骨的线条绷得愈发凛冽,眼尾也上挑着,整个人显得很有攻击性。
和被欺负的时候,又害臊又傲娇又装模作样的可爱样子,判若两人。
就连声音,也变得很冷。
“柏淮,我真的生气了。”
柏淮垂眸:“我的错,我不该骗你说没事儿。”
“我他妈气的不是你骗我。”冷淡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燥意,“我气的是每次我遇到事儿了,你都在,但是你遇到事儿了,却每次都只想自己一个人扛。”
“上次你去一中考试的时候,你明明就遇到王海了,陆淇风都看到王海和你吵架了,你却一个字都不给我说,还他妈两天不见人影。行,那时候我们关系不好,你不愿意说,我理解。”
“但是这次呢?我明明都主动问你了,你还是什么都不说,还打算一个人买了单先走,对不对?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柏淮,那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没做错什么,你也是受害者,你到底为什么就非要怪自己呢?还去北城三年?”
“整整三年,一次见面,一个电话,一条微信都没有,就连我群发的拜年短信你都不回,突然回来也不告诉我,你说我要怎么想?我怎么能不生气?不讨厌你?”
“现在好不容易我不生你气了,又来这么一出,我一想到你以前被那破事儿闹得把自己关在房间几天几夜,两三个星期没开口跟我说一句话,最后再见都没说一声就走了,我他妈就觉得烦得不行。”
“所以你以后遇到事儿能不能别老是想着一声不吭地躲起来,就给我说一声你今天不高兴了,不开心了,不痛快了,让我他妈的哄哄你行不行!”
简松意说完,深深呼了一口气,转过身,一眼瞥见铁栏上乱糟糟的枯败藤蔓,觉得更加糟心。
柏淮低头看着简松意。
漂亮的眼尾因为情绪激动有些泛红,双手叉着腰,胸膛不住起伏,脚下不耐烦地踢着石子儿。
他真的生气了。
柏淮突然觉得心里疼得不行,绵绵不断的,一层比一层更加钻心的疼,他一直以为,简松意针对他,讨厌他,只是因为性子骄傲,又被压了风头,所以两人才针锋相对。
他没有想到,原来简松意一直生气的是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
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
只知道自己那孤独漫长不可言说的暗恋苦,只知道自己的迷茫挣扎苦,却没想过,小朋友一个人在南城的时候,其实是不是也在想念自己。
他总觉得小朋友什么都有,有可爱又恩爱的父母,有关系很好的发小,有许多许多热闹善良的朋友,有数不清的喜欢他的人,所以少自己一个,也没什么。
他很多事,不和简松意说,不是因为不在意他,而是太过珍惜和不舍。这么这么好的小朋友,他一点也舍不得让他看见那些阳光之外的阴暗角落,他以为,简松意也不会在意这些。
可原来不是这样。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如此后悔离开南城。
他不敢想象在他离开以后,小朋友会不会难受得一个人躲进被子里,想打个电话,问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走,又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斟酌许久,最后却又取消拨号,如此反复,直到天明。
他也不敢想象,在简松意发出每一条群发的节日问候后,会不会守着微信,等一个白色头像亮起红点,然后自然而然地,叙一下旧。
他也不敢告诉简松意,自己当年躲着他的那几天,是因为自己分化成了alpha。而自己选择离开,也并不是因为那起事故,而是那起事故里,被他人戳穿的自己对简松意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柏淮知道,这一切对于简松意来说,可能无关于爱情,他说出的这些话,大抵也只是站在一个从小长大的最好的朋友的立场上,又或许比朋友会多上那么不清不楚的一些东西。
但无论是什么立场,简松意没有骗他,他们终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而他亏欠简松意的这三年,他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一个交待,又如何让他原谅,大抵只有所有的往后余生才能补偿。
半晌,柏淮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温柔。
“对不起,都怪我,以后我再也不会走了,也不躲着你了,我哄哄你,所以你可不可以,也哄哄我,比如抱我一下,行不行?”
夕阳的余晖撒在枯萎的藤蔓上,据说只有断了陈旧枯败的残枝,到了来年春天,才会生长出新的绿意。
一年一年,越来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心结解开,就可以长驱直入。(前情提示见第三章,第十章)
感觉虽然表面柏老狗在撩,但实际上每次松崽才是把柏老狗撩得欲罢不能啊。
我已经预感到柏狗以后的家庭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