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笑意凝固，随即重新扬起从容的笑意：“萧君琰？”

“嗯。”东姝点头，“三皇兄觉得他还有活路吗？”

宣王沉默片刻，抬手示意两人进厅说话，走进厅里，侍女奉上茶水点心之后，很快退了下去。

宣王坐在主位上，心念微转：“萧君琰现在在何处？”

“辅都。”东姝端起茶盏，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之前我是带着他一起从边关回来的，打算押他回来问罪，不过他半路受了重伤，三五天也没办法起身赶路，我就把他留在了辅都。”

她这番话说的皆是事实，反而让宣王感到意外，他手下的探子确实查到了萧君琰在辅都，可他以为东姝眼下应该会选择隐瞒萧君琰的行踪。

因为知道了萧君琰的行踪，就等于他极有可能会被人灭口。

东姝难道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宣王想到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疑惑，想到这段日子以来宫里的母妃和无忧的处境，又想到东姝跟苏樱口角之后严家被抄，早就有些按耐不住。

此时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宣王索性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开口：“为兄心里一直有些疑惑，不知九妹可否替我解惑？”

东姝敛眸：“三皇兄请问。”

“严尚书被抄家，跟九妹是否有关系？”

东姝诧异地看着他：“严家？”

宣王点头，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她的表情变化。

偏偏东姝神色平静，波澜不惊：“三皇兄为什么会这么问？”

“听说严尚书被抄家那日，你一早跟苏樱起了争执。”宣王淡笑，“我觉得有点奇怪。”

东姝哦了一声，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波动：“苏樱和严雪姗确实得罪了我，不过我命人扇了她们几个耳光，原本的确是想让人弹劾严大人的，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抢了先。”

宣王道：“谁？”

“我也好奇是谁。”东姝笑意浅淡，“可能有人暗中盯着我的举动。”

宣王目光转深，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坐在旁边的容苍，端起手边的茶盏啜了一口，心里不由开始判断东姝这句话的真假。

她是当真不知道，还是早有准备？

按理说，东姝一介柔弱女儿之身，就算贵为公主，可此前一直住在宫里，对朝中大臣们的情况应该一无所知才是，去了一趟边关回来，受了刺激不假，却也不可能突然就变得无所不能。

不过若是容苍……

宣王想到容苍近来种种反常，转头看向坐在东姝下首的容苍：“容小公子能猜出是谁的杰作？”

容苍神色淡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严尚书一点兴趣都没有。”

宣王一噎，暗道没人让你对他有兴趣。

“宣王殿下损失了严尚书，心痛在所难免，但是也不能胡乱怀疑人。”容苍淡笑，笑意却透着几分凉薄之色，“严尚书也许只是死期到了，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就像宣王的死期也快了。

宣王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容小公子何出此言？”

“宣王殿下既然有意争储，怎么会那么蠢？”容苍扬眉，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嘲弄，“严尚书贪污受贿金额巨大，他的死期难道不是自己作的？”

一句话点出了关键，连东姝都觉得意外。

是啊，不管严尚书是谁的人，前提是他确实贪赃枉法，且数额巨大，死十次都不够。

今日不死，明日不死，不代表他永远都不死。

宣王握着茶盏，连笑意都有些凝固。

“宣王一直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对付严尚书，其实不如多约束好自己身边的人，让他们做好本分之内的事情，少留一些把柄在别人手里。”容苍淡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总有人会冒着风险揭穿他，朝中的御史不是摆设，弹劾贪官污吏是他们职责所在。”

顿了顿，“况且朝中跟宣王对立的不止一个人，宣王想对付别人，旁人自然也想来对付你，这都是无可避免的手段。”

宣王目光冷漠：“容小公子看起来应该知道一些真相。”

“或许是知道的，或许也不知道，但我不想告诉宣王，宣王就需要自己去查。”容苍语气冷漠，似乎并不把宣王放在眼里，“就像宣王也不会蠢到去告诉别人自己做了什么，可有些事情你能查出来就是本事，查不出来就只能自认倒霉。”

东姝微讶，转头看了他一眼，今日容苍话里的火药味很浓，对宣王敌意深得根本不屑掩饰一样。

宣王抿唇，神色有些阴郁：“本王怎么从容小公子这话里听出了其他的一些意思？”

容苍挑眉，笑意凉薄：“不知宣王听出了什么意思？”

宣王没说话，眼底色泽却是慢慢冷了下来。

容苍看向东姝：“公主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东姝嗯了一声，“是该回去了。”

虽说宣王请他们来吃饭，可话说得这么不客气，容苍只差没指着对方鼻子骂他蠢骂他活该，这顿饭还怎么吃？

肯定是吃不下去了。

宣王心情大概也不太好，连客套的阻拦都没有。

于是东姝和容苍很快告辞离开宣王府，一个坐上马车，一个骑马，一路无话。

宣王沉默站在大门外，看着东姝的马车渐渐行远，目光一点点阴冷下来。

回到公主府，东姝偏头看着容苍：“你今天火气很大，没能控制住脾气。”

“已经很克制了。”容苍硬邦邦的语气里，听着多了几分狠戾无情的意味，“若是不克制，宣王只能剩下半条命。”

没直接把他手脚拧断，确实很克制。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避免跟宣王直接接触，就是担心自己克制不住暴戾的冲动，直接把他打个断手断脚。

皇族争储，历来都只是皇子之间的争斗，公主就算沦为联姻牺牲品，那也是皇帝和皇后决定的事情。

宣王跟萧君琰密谋加害东姝那一刻，就注定他不但跟皇位无缘，甚至连他那条命都保不住。

容苍一直在想，宣王适合什么样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