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简月起了个大早,给周宸扫墓。
周宸也被迫起了个大早, 给自己扫墓……
在帝都时,郑言说过让简月闲下来, 去周宸墓地看看,让他安息。
简月本想着祭日那天去扫,但一想,那天去扫墓的人恐怕不少, 隔着那么多风波, 与旧人相遇难免尴尬。
所以, 简月想着干脆趁着年前, 把周宸幕扫了,但她怕鬼, 尤其前段时间还有疑似闹鬼的小风波, 所以想拎上条狗,辟邪, 壮胆儿。
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周宸被前妻狗绳套着脖子, 牵着,等了她现任小情郎,一起去给他扫墓。
看着沈潇潇的车停在跟前儿,那张笑眯眯的英俊小脸儿,周宸蛋都在疼:行啊简小月,你这跟我扫墓, 还是让我死不瞑目?
s市冬天阴郁,阳光薄弱,总是雾蒙蒙的。
沈潇潇的保时捷停在了山下的停车场。
沈潇潇下车拿了纸钱香烛,简月忙说:“算了吧潇潇,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扫了就下来。上山爬坡挺麻烦的。”
简月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没事儿简姐,我一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劳累的,上上下下你一女孩子家又拿这么多东西,我不放心。”
“女孩子”三个字让简月愣了一下,这三个字太柔软。她已经许久没有觉得自己是“女孩子”,越是长大越发现,其实命运或者现实点儿说“社会”,并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女孩子而对你格外怜惜。
成长,得摆着自己心态。
可这个大男孩子说“女孩子”,简月听在耳里,心田丝丝的暖。她居然被个小弟弟宠爱了,真不可思议啊。
“没什么不放心,你车里等我吧,嗯?”
简月笑,摸摸小男朋友青春饱满的脸颊和整齐的眉毛,凑过去半开玩笑地说。“周宸脾气有点儿坏,我怕他不高兴,你车里等我。”
“乖?”
沈潇潇稍微愣了一下,看了眼纸钱,刹那明白了简月的意思。
他垂头笑了笑,忍着心里那点儿酸醋味,但转念一想,跟个死人吃醋未眠太小心眼儿。周宸再厉害、再有魅力,他也都死了。
“好,既然我不方便那我就不去了,那……简姐有事儿给我电话。”沈潇潇比了个电话的手势。
简月连声点头,又摸着沈潇潇的脸蛋儿说“乖”小俊脸儿啊小俊脸儿,真叫人爱不释手啊。
周宸蹲两人中间,全程目睹,全程冷笑:行啊简小月,算你狠!成功虐了你的狗!
简月收拾好东西,牵着大毛狗,回头,沈潇潇单手插在裤兜靠着车门,和她笑着挥挥手。
虽然沈潇潇笑呵呵的什么都没说,但简月和他相处也几个月了,感觉得出刚才那一瞬间其实沈潇潇不太高兴。
简月叹了口气,摸摸哈士奇的狗头,忐忑道:
“周宸那么有占有欲、那么高冷的人,肯定不喜欢看见我现在的男友,万一他真跟道士说的,在那边儿混得不好是只怨鬼,一受刺激回来找他们报复,就得不偿失了。”
“小哈,你说我的考虑对不对?”
周宸:“……”
咧开毛茸茸的大长嘴,露出阴嗖嗖的恐怖冷笑:当然对啊,只可惜啊,你留他在山下也是无用功。
我都看见了!
并且已经记仇了,呵呵。
半山陵园,墓碑一片一片,天气阴郁,有那么一点儿阴风阵阵的味道。
简月现在想起郑言的交代,让周宸“好好安息”之类的话,觉得有点儿意味深长,尤其几个月前,郑言还曾说接到过一条疑似闹鬼的短信!
简月越想越害怕,攥紧纸钱袋子,把哈士奇大毛狗紧紧牵在腿边儿寸步不离。“小哈啊小哈,麻麻今天就靠你了,嗯?”
周宸:“……”
傻女人,你怕的东西就在你旁边呢。
然后简月给郑言发了微信
“简月:郑律师,我来给周宸扫墓了。”
“简月:您上次说让周宸‘好好安息’,有什么深层意思吗?”
“简月:难道,周宸他……”
郑言显示的正在输入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简月见状心里更发慌。
然而,这么久的“正在输入”,结果郑言却只发过来两个字
“没有。”
字越短,越像经过万分斟酌,有什么隐情。
所以简月手发凉。
但以郑言的个性,他不说,就一定不会透露半点儿信息。
简月正要收好手机作罢,又接到郑言的微信
“周宸父母今天扫墓,你们可能会遇上。”
简月怔了一下。
不想遇见,偏偏相逢。
郑言说的应验了,快到周宸墓前的时候,简月看见了墓前黯然抹泪的老两口。老两口半头华发,比去年初夏时憔悴苍老了许多。他们就周宸一个儿子,老来丧子,也是可怜。
简月迟疑了一下,牵着狗上前,叫了“叔叔”“阿姨”。
老两口看着她出神了几秒,几乎认不出来面前从容而笑的漂亮女人,就是昔日那个简月。
“简月啊,你……你变了好多。”
周母拉着简月的手,难过,又喜悦。
“变得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宸宸要还在,看见你这么好,铁定不会……”
她声音有点儿哽咽,忙撇开头,“算了算了,咱们不说那些。”
前公公扶扶老花眼镜,盯着狗左看右看:“唉?这狗……好眼熟。”“老伴儿,你看看眼熟不眼熟?”
周宸淡蓝色的狗眼珠子随着他老爹老妈身子动啊动,狗眼睛里闪烁着隐约的兴奋和期待。
认出来了吗?
总算,这“爸”“妈”没白叫三十年……
周母:“嗨呀!这不是简月上回来家里带的那条小胖墩子吗?”
周父:“哦对对对,就是!我说怎么眼熟嗯……”
周宸:“………………”
?(#`Д)┌┛〃
算了算了算了,三十年真白叫了!
简月摸摸哈士奇毛茸茸的脑袋,暖融融地让她忐忑的心稍微找到点儿安定。
三人开始点香、烧纸钱,周母和简月聊着。
“简月啊,妈……阿姨和你说句心里话,我们夫妻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大富大贵,贫穷困境,起起伏伏一辈子,看人这功夫啊,八九不离十。”
“你是个好姑娘,是我们把宸宸宠坏,让他觉得什么都唾手可得,不懂得珍惜你。你这些日子过得很难吧?”
“实在委屈你了……”
简月一张一张地往火里丢纸钱,笑了下:“阿姨,那些过去的就不提了吧,我现在……”“我现在挺好的。”
简月淡淡的豁然笑容,周母都看明白了,简月已经放下了过去,走上属于她的人生轨迹。
吃惊之余,周母也替儿子感到遗憾、惋惜,低低叹了一句“相爱容易,相守难啊……”
就不再说什么了。
周父周母对简月一直不错,尤其在亲生父母缺少温情的情况下,这份关切更显珍贵,简月望着纸钱熔化的火光,心中有感恩激荡。
虽然周宸抛弃了他们的承诺和感情、伤害了她,但嫁给周宸,除了感情的其他方面,她都还算过得不错。
回想当时离婚,她觉得天都塌了,悲痛、愤恨蒙住双眼和心灵,仿佛看什么都是灰色的、不幸的,看谁都带着冷漠、距离,拒绝去接受新的东西、感受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