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柳清的心脏疯狂跳动,心内惊涛骇浪。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有没有认出自己?已经十一年没见了,而且自己戴着口罩,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淡定,淡定。饶是她自诩多年来已经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本事,此时才发觉道行还是太浅。
柳清紧咬着下唇,勉力保持住淡定,站起身,退后一步,又问他:“你的头有没有受伤或者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医生你帮我看看。”谢昀忽然开口了,声音低沉略微沙哑,带着漫不经心的腔调。
柳清:“……”可笑,自己受没受伤自己会不清楚。
不过柳清不想与他理论,深吸口气,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把他当普通病患看待就好,她上前一步,再次蹲下身,“我需要取下你的帽子。”
“请便。”谢昀倒是配合。
柳清取下他的帽子,仔细检查了脑后,没有受伤的痕迹,复又把帽子扣回他的头上。
柳清又伸手,曲指,抬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发现额角处有擦伤,再无其他。
“头部没什么大碍,就额角擦伤,我让护士先推你进治疗室,一会儿给你处理身上的伤。”柳清松开手,耐心与他解释,目光却落在他口罩里高耸的鼻梁上,不敢与他对视。
谢昀一动没动,也没吭声,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柳清被看得心跳加速,站起身,偏头转身吩咐郑美玲,“把患者推进治疗室。”
“柳医生,来了个发热伴呕吐腹泻的孩子。”护士杨欢过来找她。
柳清如释重负,急忙快步离开这里,并对杨欢道:“那个山上摔下来的患者,就交给你和美玲了。”
杨欢点点头,然后跟郑美玲一起推着患者去了治疗室。
柳清走出诊室,悄悄松了口气,可心跳仍然很快,一时平复不下来。
她顾不得多想,朝诊室快步走去,进到诊室,就看到一对年轻夫妇神情焦急。
妈妈怀里抱着三四岁大的孩子,孩子精神很差。
“孩子怎么了?”柳清问。
“孩子白天还好好的,晚上还吃了两碗饭,不知怎么睡到半夜开始呕吐,一量体温三十九度多。”孩子妈妈说。
“喂了退烧药了吗?”
“喂了,可才喂进去又吐了,烧就一直退不下来。”
“吐了几次?孩子腹痛吗?晚饭吃了什么?饭后有没有吃别的东西?”柳清边问,边让家长把孩子放平躺在床上。
“吐了四次了。孩子说肚子有点痛,晚饭吃了两碗饭,鸡肉,蔬菜……睡前喝了牛奶。”孩子妈妈仔细回忆。
柳清搓搓手,暖和了手,伸入孩子腹部轻揉,腹部胀气严重。
“那个,晚饭后孩子吵着想吃冰激凌,我偷偷给他吃了一根。”这时孩子爸爸红着脸说。
孩子妈一听就火了,指着老公大骂:“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回事啊,大冷的天,吃什么冰激凌……”
孩子被吓到,“哇”地一声就哭起来。孩子妈妈这才住了嘴,低头哄着孩子,“妈妈不是在骂你,是在骂爸爸……”
柳清坐回到椅子上,对孩子父母道:“应该是急性肠胃炎,先验个血常规,再把结果拿来给我看……”
孩子父母连连点头,先带孩子去验血。
看柳清忙完了,郑美玲进来了,扁着个嘴,“清姐,那个患者指定要你去给他处理伤口。”
“你没告诉他我这里有别的病人。”柳清揉揉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
“说了,他说他可以等。”郑美玲摊摊手。
柳清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他认出我了。
“清姐,那人可龟毛了,碰都不让我们碰,那声音能冻死个人。”郑美玲委屈道,“我说我们急诊医生忙的时候,都是护士处理伤口上药的。他就是不肯。”
柳清拧眉,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耍大少爷脾气。
“大晚上的还戴个大墨镜,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啊,真是可笑!”郑美玲继续吐槽。
柳清垂头悄悄勾了下唇角,心里暗道:美玲啊美玲,人家可真是大明星呢,还是你天天挂在嘴边的大明星,若有一天你知道自己当初吐槽之人就是自己的昀哥,你会什么反应?
“清姐,你想什么呢?”郑美玲看柳清神色怪怪的,不知在想什么。
柳清轻轻咳嗽一声,抬起头来,“没什么,我去看看吧。”
柳清跟着郑美玲去了治疗室。
柳清走到谢昀面前,冷着嗓,“你怎么不配合治疗?”
谢昀偏头,掀睫,懒散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也是懒懒散散的,带着点不正经的意味,“柳医生,你来治疗,我就配合。”
他将“柳”字咬得很重,带着点腔调,有点像他以前总喜欢喊她“柳清清”时的腔调。
柳清微愣了下,他这是认出自己了。
“你怎么知道我姓柳?”柳清咽了口唾沫,轻声问,声音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之前的工牌上科室还写着神经外科,她便没带,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她的姓氏,除非他把她认出来了。
谢昀再次掀睫,轻轻扫了她一眼,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刚听到有人叫你,柳医生。我耳朵没毛病。”
柳清没留意是不是有人叫了她柳医生,不过看他言之凿凿,她觉得或许是这样的吧。
原来他并没有认出自己,柳清脸颊发烫,也暗暗松了口气。
“我来吧。”柳清对郑美玲和杨欢道,“你们去忙吧。”
郑美玲和杨欢也累了一晚了,趁着天亮前的一点时间,也想去休息一下,便赶紧离开了。
她们一走,谢昀就慢悠悠地取下了墨镜。
柳清走到他身后,他个子很高,身材比例很好,这小小的病床,几乎快容纳不下他的大长腿,露出来的手臂不会太粗,但肌肉紧实,看来经常锻炼。
十一年过去了,他已经从少年蜕变成了双肩宽而平的男人了。
柳清怔怔地想。
“怎么了?”谢昀等了一会,没见动静,偏头看了柳清一眼。
柳清回过神来,淡淡道:“我要掀开你的衣服,看下你的伤势。”
谢昀轻笑一下,语气揶揄:“怎么柳医生对每个病人都这么彬彬有礼吗?”
柳清的手顿了顿,换成其他病人她应该就直接上手了,她掀开他的T恤衫,往上拉,拉到肩膀处。
他皮肤很白,双手趴着,肩臂肌肉绷紧,背部显得强壮而不失线条美,宽肩窄腰,腰侧沟壑分明,蜿蜒入裤中,性感得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这要让郑美玲看到,不知道会不会流鼻血、晕过去。
柳清脸热起来,她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大致看了下,他的背部和左腰侧挫伤严重,血迹斑斑,腰侧往下臀部上方的牛仔裤明显颜色暗沉,是血迹染上的,看来也受伤了。
柳清动作麻利,先用酒精、棉球、外用药等物品帮他处理了肘部、背部后腰侧的伤,然后她就有点犯难了,这臀部上方的伤怎么办。
“好了?”谢昀忽然开口。
柳清再次提醒自己,他就是一个普通病人,仅此而已。
“没有,要麻烦你把裤子脱下来一点,你左侧臀部也有挫伤。”说完,柳清转身整理小车上的物品,背对着他。
谢昀倒是没有任何犹豫,侧躺向右边,抬手解裤腰带,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眸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哪怕是冬天,她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厚实的情况下,她的背影依旧显得纤细,她还是太瘦了。
他的眸光缓缓上移,注意到她嫩白的耳垂泛着粉红,他勾了勾唇。
明明天气冷得要死,柳清却莫名觉得这治疗室里又闷又热,她朝窗户边走去,推开了一点窗户。
寒风涌入,冰冷的风直扑过来,柳清微微打了抖,头脑清醒了些,脸上的热度也下去了一些。
“好了,后面只能麻烦柳医生了。”谢昀换回趴着的姿势,懒洋洋地喊了一声。
柳清把窗户拉回来,关紧,转过身来,快步走了过来。
他只是解开了裤腰带,并没有把裤子拉下来,她皱皱眉,冷声道:“你把裤子拉下来点。”
“我手肘疼,不方便。”谢昀懒懒道。
柳清忍了忍,替他把裤子扒下来一些,露出他里面的黑色内裤,以及内裤下看起来形状饱满、浑圆挺翘的臀部。
她轻咬住下唇,轻微的痛感能让她保持头脑清醒,她心一横,伸手把他的内裤往下扯了扯。
尽管她带着手套,柳清的手指尖触碰到谢昀的肌肤时,他依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身体不自觉地紧绷。
“又不是打针,不用这么紧张。”柳清明显感觉他的臀部肌肉紧绷起来,忍不住出声道。
谢昀反唇相讥,散漫不正经:“你作为医生或许看惯了别人的身体,但我可是第一次让女人扒内裤。”
柳清:“……”
她在心里暗暗吐槽:怎么都29岁的人了,还跟个17、8岁的小孩儿一样不稳重,你以为我想扒你内裤啊。
“你大半夜为什么去爬鹅山?”柳清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谢昀轻笑,吊儿郎当,“怎么,对我感兴趣?”
柳清冷冷道:“是,我对你的脑子感兴趣。”
谢昀:“……”
“柳医生,我觉得你挺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谢昀偏头朝后瞄了柳清一眼,语调一如既往的散漫。
柳清手上动作顿了下,轻声问:“像你什么人?”
谢昀静默了瞬,敛了那散漫不羁的调调,轻声一字一字认真道:“以前喜欢过的姑娘。”
毫不避讳,坦坦荡荡。同时也将“过”字咬得格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