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贺乐涵的话，池呈才想起了高二下学期的那场篮球赛。

那时他是校篮球队的前锋，代表长洲一中参加了市里组织的高中生篮球联赛。

为了不耽误上课，所有的比赛都放在了周六的下午举行。

而许佳意周六下午要上课外的美术班，这意味着她根本不可能来看他的比赛。

不过就算是她不用上课，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大概也不会来。

毕竟她看上去不像是会关心篮球赛的人，也从来不会出现在球场给男生加油或是递矿泉水。

他甚至怀疑她压根都不清楚这场篮球赛的进展，不知道他们已经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杀进了决赛。

直到总决赛的前一天晚上。

两人照常下了美术课，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明天是不是市里篮球比赛的最后一天？”许佳意忽然转过头，有些随意地问了句。

“嗯对。你怎么知道？”池呈略带诧异地看了看她。

“我……我发小是校篮球队的，听他说的。”许佳意眼神飘忽了一下。

“你发小？”池呈微微扬了下眉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篮球队里的人，“宋遇吗？”

“嗯对。”许佳意点了点头，默了几秒后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池呈耸了耸肩，眼神看向了窗外。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过这个男生。

因为他有几次看到过许佳意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和这个男生说笑。

不同于和其他任何男生的交流模式，她在他的面前笑容很多，话也很多。

他无法不去在意。

不过听到她说这男生是她的发小，他多少有点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在他面前有如此的表现。

但他依旧觉得心里有点不是个滋味。

虽说寒假的时候两人通过短信聊天增进了一点关系，但他始终觉得自己还没有真正走入她的生活。

她对待他，依旧有种对待不熟之人的疏离感。

不会肆无忌惮地笑，也不会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她在他的面前，总是客客气气，礼礼貌貌。

有时他给她分享一些最近生活，她的回复也显得特别的官方。

次数多了，他就开始想自己这样的分享是不是给她造成了什么困扰。

她或许是因为不好意思直说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才会这样礼貌而又生分的回复。

于是他不再会去主动和她分享那些她可能不感兴趣的事情了。

比如这次篮球赛，他一个字都没有和她提过。

“那个……”许佳意稍稍顿了下，才继续道，“我听宋遇说，这次比赛你也参加了。”

“嗯。”池呈重新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脸上，“我是前锋，他是后卫。”

“哦。”许佳意应了一句，就转正了头，没再发表任何的看法。

看来她确实对篮球这个话题没有任何的兴趣。

池呈在心里默默地想。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一直到许佳意站起来准备去后门下车时，池呈才抬头朝她笑了笑：“下周见。”

“嗯。”许佳意扶着椅背，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明天的比赛，加油。”

然后也不等他回应，她就匆匆跑下了车。

池呈愣了愣，侧身向车窗外望去。

她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背着墨绿色的画夹，高高扎起的马尾露出了纤细的后脖颈。

下一秒，她忽然转头朝他所在的车窗位置处看了一眼。

在撞进他的目光之后，她火速别过了脸，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了。

随着一声嗤响，公交车再次发动开了起来。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后，才收回视线坐正了身子。

想到她最后的那句加油，他还是忍不住牵起了嘴角。

-

第二天，市篮球馆。

比赛开始了10分钟，长洲一中已经落后了实验中学10分。

在2分钟的休息间隙中，池呈抬起手背抹了一把额间的汗水，转头安慰队友道：“稳住，我们能追回来的。”

“嗯，等下我快攻，你配合一下。”宋遇点了点头，拿起矿泉水快速灌了一口。

“没问题。”池呈比了个OK的手势，抬眼扫了下前排的观众席，竟瞥见了一个令他心跳漏了一拍的人。

许佳意？

她怎么来了？她不是要去上美术课吗？

他有些难以置信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却始终没有等到她的目光与他有任何的交汇。

她一直侧着脸在和身边的短发女生聊着什么。

那女生留着细碎的短发，长相清秀带着浓浓的少年感，他从来没有见过，似乎不是他们学校的人。

他又盯着许佳意看了一会儿，直到开赛的哨声再次吹响。

想到她或许有在看他，池呈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配合宋遇快攻的同时，成功截下了几个篮板，投中了几个三分球。

他听见观众席上有女生呼喊他的名字，却都不是他想听见的那个人。

等到上半场结束时，长洲一中已经追平了分数，只要能稳住下半场，他们还是有希望获胜的。

池呈走到场边的休息区，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接着从地上的纸箱里捞出了一瓶矿泉水。

“能帮我递一瓶吗？”宋遇单手撩着球服，扇着风走了过来。

“接着。”池呈将手里的水扔给了宋遇，然后又弯腰捡起了一瓶，拧了开来。

他灌了两口水后就放下水瓶，假装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许佳意所在的观众席道：“今天来看球的人比前几场多了不少。”

“嗯，毕竟总决赛嘛。”宋遇也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观众席，然后就举起双臂，大力地朝着那边挥了挥。

这一次，池呈终于看到许佳意的视线投向了他所在方向。

“跟谁打招呼呢？”池呈明知故问道。

“哦，我那两个发小。”宋遇笑了笑，“许佳意你应该认识的吧，另一个是长音附中的，叫贺乐涵。”

“嗯。”池呈轻轻点了点头，“你们好像关系挺好的。”

“从幼稚园就认识了，能不好么哈哈哈哈。”宋遇放下了高举的胳膊，继续道，“不过我没想到她俩会来，我最早说起这比赛的时候，两人一个说要上美术课，一个说要去练鼓，压根没人在乎我……”

“那这最后的总决赛，她们不是来了？”

“可能是上周日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又卖了一次惨，让她俩觉得有愧于我哈哈哈哈哈！”宋遇朗声笑了起来。

“……”

果然她不是为了他来的。

池呈有些失望地坐回了一旁的休息椅，默默地低下了头。

下半场的比赛双方依旧打得不分上下，比分始终都没能够拉开足够的差距。

等到最后的一分钟，长洲一中甚至还落后了实验中学2分。

不甘心就此认输的池呈全神贯注地运着手中的篮球，只要能再投出一个三分，他们还是可以反败为胜的。

他沉着眼眸，动作迅猛地绕过了对方两个防守，瞄准篮筐做了一个起跳。

然而对方前锋显然识破了他的想法，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的身边。

或许是抱着最后一刻能截掉就截掉的想法，那人直接使用犯规的动作撞向了他。

糟了！

来不及躲闪的他只得牺牲掉了脚下的平衡，集中注意调整手臂姿势投出了一个完美的三分。

在球进的那一个瞬间，他也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场上爆发出的欢呼声伴随着脚腕的刺痛一起传递到了他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锁紧眉头按住了脚腕，同时转头看了眼观众席。

那一瞬他的目光终于和许佳意的交汇在了一起。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忧。

然而围上来的队友和裁判很快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没事吧？”

“能走吗？”

“快送他去医务室！”

“实验中学的人也太卑劣了！”

……

嘈杂的骂声和关怀声充斥着池呈有些发懵的大脑，他在大家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了身，然后一瘸一拐地被人往医务室架去。

在路过许佳意所在的看台前时，他偏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她的位置上早已没了人影。

那一刻他确认了，她眼里的担忧全是他自作多情的错觉。

虽然她后来短信问过他的伤势，但礼貌的措辞看上去也只像是礼节性的问候。

从头至尾，她大概都没有真的关注过他。

但是……

池呈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贺乐涵刚刚的话——

“许佳意当年让我陪她去看过你打篮球赛！”

不是一起去看，而是陪她去看。

不是看宋遇，而是看他。

难道说……

池呈克制着心底暗涌的情绪，目光淡淡地掠过了许佳意略显僵硬的脸，漫不经心地反问道：“看我打篮球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