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不要怕，爸爸妈妈会回来的。”

“阿古，记得钥匙！”

“阿古，快跑，姐姐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阿古，对不起，活下去.....”

…….

刘铭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强迫自己从幻觉中清醒。

该死，走错路了，居然这么快就犯病了。

看着刘铭奇怪的动作，贾虞一脸疑惑的盯着他。“你，你没事吧？”

刘铭立即反应过来说：“您在这等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他转身向街角走去。大灾变并没有摧毁这个城市坚强的供水系统。很多公共厕所历经百年还能健康运作。

在外城的街道并不是很平坦，属于前代城市的银白色的街道拼接着大灾变之后才修建的青石砖路。

就像是一身漂亮的丝质银色晚礼服打着棉质的青色的补丁。

即便在外城呆了这么多年，刘铭依然没有适应这种割裂的风格。但周围的错落的青色矮楼平房却很合他的胃口。作为一个近乎所有的高楼都被摧毁的前代城市，现在只剩下在原基础的两三层修缮的建筑，向整个城市露出湛蓝的天空。

刘铭在内城的博物馆中见过这个前代城市的辉煌情况。高楼们直插云霄，一条条栈道像蛛丝一样牵连着它们。彼此的空隙中飞舞着又像小蜘蛛又像蜜蜂一样的各种交通工具。

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住在蜂巢般精巧的城市的自豪。

刘铭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宏伟，精致与奢靡，但却并不憧憬，他更偏好这片澄澈的天空的安全感，尽管它不是真的安全。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胡思乱想都甩出脑袋。用冷水狠狠地拍打自己的脸，捏了一下领口说：

“报告洞洞幺，我是洞拐洞，我出现了幻听并伴有轻度幻觉的症状，建议立刻将客户送到住宅区。”

“我是洞洞幺，同意，洞拐幺已经出发。”领口传来的丁权依旧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令他心下稍安。

回到路口，从头到脚一身像似银白色袍子笼着的贾虞。

看起来就和前代城市很搭。

刘铭挂起属于房地产销售的微笑。“贾小姐，让您久等了。”他学着从销售书里面的称呼。

贾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久没有听过贾小姐这么古早的称呼了，您就叫我贾虞吧。”

“以前是怎么称呼的呢？”

“熟一点的会称呼名字，不熟的会喊编号。”贾虞答得很快。

“编号？”刘铭装作不懂的样子。

低姿态的请教更容易激起人好为人师的欲望，有利于自己的接近。

“就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独特的数字与字母的组合啊，录入芯片里的，每个人都看得到互相的编号。”

“哦，这个我知道，就是前代的时候每个新生儿都会植入的辅助芯片嘛。诶诶，走这边，再有两个弯就到了。”

刘铭不留痕迹的试图将手搭着贾虞肩膀上。

贾虞微微一侧身躲了一下，看起来刘铭一路上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这个城市整个都是新修的吗？我看起来规划的蛮好的。”

可能是数次没有得手，刘铭露出微微不悦的表情。

“你看起来新奇，只是因为我们建不高。这都是按照原来的分区重建的。”

“不过也是近十年的事情，十年前整个外城都还没有呢，大家都住在内城。”

这座城市作为大型残余人类聚集地也才短短四十年历史。并且其中还有三十年的废墟清扫阶段。

在那三十年中，配合着遗址而砌起来的土墙是人类面对那些遭受污染而变异的野兽最大的抵抗凭靠。

直到十年前，授命于委员会的那些探索者们宣称发现了城市地下庞大的储备能源池。才让这个城市的安保系统重新焕发生命。

而那些土墙内的旧址，被他们亲切的称为内城。

“好厉害，我们进冷冻舱的时候以为人类都要灭绝了呢。对了，我们以前的人醒来的多吗？你看过相关报道没啊？”

刘铭想了想，老实答道：“听说过很多，第一次见。”

“那不说这个，你给我介绍一下住的地儿吧。”

刘铭一下来了精神。“要我说啊，前代局就是有眼光选择了我们合家欢事务所，您这个房子是我们压箱底儿的房子，三面采光，东临内城西临集市，那可真是……”

“刘哥！”远处一声清亮的高喊打断了刘铭的滔滔不绝。

一名身材高挑，面貌姣好的女孩子，穿着高腰黑色皮衣，棕色小皮裙，蹬着高跟鞋，蹭蹭蹭的蹿了出来。

刘铭看着同事这么闪亮的登场。再看着自己一件绣着合家欢的小马甲。顿时感觉底气有些不足。

“呐，蒋菲，这个贾小姐我正带她去看房……”

“啊我知道，西四区157号嘛，我熟！”女孩子上来一把抱住贾虞手臂。

“姐姐长得可真漂亮，我也是合家欢的职员，我就住在西四区的。”

“要我说西四区168号比157号好多了，要不姐姐跟我去看看吧！”

贾虞费力的抽出手来，面对这个中途杀出来的程咬金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迟疑的望向刘铭。

“这位是？”

“蒋菲，我同事。”刘铭迅速解释了一下。

程咬金瞧了一眼刘铭。

迅速凑近贾虞熟练地咬耳朵说小话：“呐，姐姐我跟你讲，刘哥在我们公司私生活风评不太好……”。

贾虞瘦小的身躯一震。“我跟你走！”

盯着被拉走的贾虞，刘铭没有被抢单的憋屈感。感受着闷闷的脑袋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转身走进了一个胡同，再次捏了一下领口。“报告洞洞幺，我是洞拐洞，客户已经被洞拐幺接手，幻听幻觉现象没有再次出现。”

“我是洞洞幺，洞拐洞立即返回指挥中心接受治疗。”

“收到。”刘铭轻松的按掉对话，撕掉脸上的假胡子假刘海。在街角找到物资包，从领子里取出一只机械蜜蜂装进物资包，重新梳了一个发型，换了一身服装。

宛如换了一个人的刘铭在街边等着指挥中心派驼兽车来接他。

兽车是这个城市的主要交通工具。这个城市遗留下来的交通工具绝大多都是飞行器。

但是在这个升空就等于危险的时代，再加上经过了一百二十年时间。大家属实不敢也不会操作这些说不定报废期都过了两三轮的前代遗物飞上天，陆行器是被迫的选择。

而从大型飞行器上拆下来的乘客舱轻便又减震，兽车又能适应这外城崎岖不平的路面，委实是很好的抉择。

“刘哥，听说你都遭重了？这次任务真这么邪乎。”驾车的驯兽师袁进有点惊讶。

“打听不得。”

“懂了。”袁进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专心驾车去了。

坐在驼兽车里的刘铭不断回想复盘这次的任务经过看看有没有出纰漏的地方。

毕竟丁队的任务说明说是粗略未免太过于给面子，简直就只是个注意事项。

第一，‘客户’是女性，刘铭要引起目标的轻微厌恶。

但不能产生过于的警惕，以方便蒋婉婉接近目标。

第二，记录行动路径上，‘客户’公民芯片与放置的所有前代遗物的任何反应。

第三，‘客户’内置的公民芯片疑似对非公民芯片生物有不可控的精神干扰。

出现并不仅限于以下情况，如注意力难以集中，丧失斗志，幻听与幻觉等需立即上报，等候指示。

这个公民芯片可真够厉害的，以往自己治疗一次可以顶三天，这次刚跟目标接触四个小时就出问题了。

刘铭想到这里打了一个冷战。

指挥中心，全称为城市治安新星计划指挥中心，是为了这次的新星计划特地组建的。

是的，整个新星计划就是一个针对冷冻仓里复苏的贾虞的骗局。从前代事务管理局的人员，到合家欢事务所的接触职员，再到她以后的工作同事上司。

每一个她接触的人员全是由城市治安三大队全权负责。

原因很简单，有了公民芯片才是这个城市的公民。

换个说法，也就是在这个城市里活着的除了贾虞这个冷冻人，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入侵者。而且在这个城市眼中不只是文化意义上的入侵。

根据博物馆所写：城市兴亡，公民有责。每个公民都有保护城市的义务，也就是说当城市只剩下一个公民的时候，这个城市系统可以给予她全部的安保权限。

对与这个新兴的连飞行器都开不来的人类残余聚居地政权而言，进入安保中心后的贾虞就等于‘超进化贾虞’。到时候她要想搞个‘大清洗’‘洗个牌’，不比一口炫个砂糖橘困难多少。

前代遗物们吹口气，搞不好这些蛮子就得度个冬。

不过幸好贾虞并没有身为这座城市主人的‘自觉’，她熟练的回归了被领导者的角色。

就像她以前生活的那个模式，有着向上迫切表现自己的欲望。

新星计划的最主要目的就是让贾虞尽可能通过日常生活开启这个城市更多的秘密。当然夺取安保权限是重中之重。

指挥中心并不起眼，治安三大队为了低调，征用了一个集体食堂的后厨。队长丁权拉着一批新招的编制内厨子把副业餐饮搞得红红火火。

生意好时执班人员有时还要客串一下跑堂。

不过饭菜确实香，员工餐有时候还会供应红烧肉！一想到肉，刘铭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他的多数贡献点都交上去做额外的精神治疗了，吃肉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姓名？”

“刘铭。”

“执法证号。”

“9527。”

“汇报任务身份。”

“在‘新星’计划里扮演合家欢事务所职员刘事成。”

这是‘新星’计划指挥中心的日常询问。

刘铭每当这时就很羡慕在博物馆看到的那些公民芯片哔一下就畅通无阻的前代人。

为了信息安全，指挥中心出了很多流氓措施。小到督导员突然喊你名字看你反应，大到时不时去督导组办公室蹲着喝茶谈话。

至于精神治疗，从十岁开始，刘铭就不断的出现幻听和幻觉。但是都是模糊不清的，没有具体的指向。现在想来都是一些语序混乱，夹杂着噪音的无意义低语。

那种感觉说是雾里看花也太过温柔了。要是让刘铭打个比方，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就像让你去抓黑箱子里的东西。

你无法确定你碰的是史莱姆，还是真的就是一坨屎。

好在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没过了两年，刘铭精神状态稳定下来了。

满san值的他学习突飞猛进，十八岁那年以优异的成绩从人民临时学社毕业，报名了治安大队的巡逻岗位。

正当上小执法员刘铭神清气爽的时候，他的病找回来了。但幸运的是并不像以前那样严重。而更幸运的是为了怕执法员们心理压力过大，他们每周都有一次精神治疗的福利。

不是来自心理医生的治疗，目前整个城市都还没有真正的心理医生。

治疗是通过一个前代遗留下来的帽子，上面还有着‘天工造物’的logo。每当他们带上去就会从内心感到安宁平和，专注力也仿佛得到了强化。

也许不是仿佛，根据几百次的对照试验。带着帽子进行的1000道百以内的乘除法。无论是速度还是准确度都有着大幅提升。

对刘铭更重要的是，他只要带过一个小时，至少三天之内不会有一丁点的精神问题。每天都宛如智取威虎山一样精神焕发。但除了每周一次的免费福利外，其余时候的精神治疗都要大量贡献点。

看着由洗菜房新改的精神治疗室。刘铭仿佛看到的都是一块块的红烧肉。

原洗菜房里已经被蓝色的保护膜贴满了，只留下门一个进出口。这种蓝色保护膜微微发亮并且充满了果冻般胶质感，却极具吸收动能的特性。目前聚集地的很多攻击手段只能让它产生形变但难以打破它。

据说这是从城市幼儿园里的游乐房里拆下来的，很方便携带。似乎本来它是被用来做防止幼儿受伤的保护措施的。但是却让这里成为整个指挥中心目前唯二最安全的地方。

贾虞看到这些东西会笑死的吧估计，刘铭有一茬没一茬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