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的脸色一变:“没有?”
“报案人说她亲眼看见凶犯上山了。”
陆城并未言语,他还是跟过去一样,不喜欢跟警方打交道,即便是跟顾长安走的比较近的季青。
季青扭头看顾长安。
顾长安耸耸肩:“我相信陆城。”
季青的眼睛一眯:“你的意思是,目击证人撒谎?”
顾长安说:“把人叫过来,我问问。”
季青让刘悦将报案人带了过来,她盯着对方:“陈女士,你说你在这附近看见过悬案通告上的人,是吗?”
报案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穿的比较简单,长袖格子衬衫加牛仔裤,扎着马尾,脸上干干净净的,像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大学生,她闻言点点头:“对。”
季青说:“确定?”
“确定啊。”年轻女人不耐烦的说,“你们不会是想不认账吧?十万块的悬赏金什么时候给我?”
季青继续盯着她:“人没找到。”
年轻女人的情绪有些激动,态度恶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提供给你们线索了,你们就该给我钱!”
“真是的,你们这些警察全都是吃干饭的吗?线索已经给你们了,还找不到人,现在竟然想往我身上赖,告诉你们,我给的是真的线索,钱必须给我,一分不能少,不然我就找电视曝光你们。”
就在这时,陆城侧低头,在顾长安耳边说了几句。
顾长安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投在年轻女人身上的眼神就意味不明了起来:“妹妹,你为什么骗警方说?”
年轻女人一下子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什么骗警方?神经病吧你!”
“还撒谎。”顾长安懒洋洋的说,“提供虚假的线索,报假案,干扰警方破案,这都是犯法的。”
年轻女人说她听不懂:“季队长,这人胡说八道!我提供的线索都是真的,我没骗你们!我可以发誓,要是我骗了你们,就让我出门被……”
“听不懂?那我换个你能听懂的。”顾长安打断了年轻女人,没让她把毒誓说完整,他不快不慢的说,“你确实在附近见到了悬赏通告上的人,但不止是你,还有你妹妹,而且,”
“你知道那人已经不知去向。”
年轻女人猝然瞪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的去摸左手腕上的手链,小了,勒得她的|皮||肉||通红了一片。
顾长安说:“你妹妹被那个人抓了,他威胁你去警局报假案,对方打的算盘是通过你将警力吸引到这里来,自己好趁机离开。”
年轻女人看顾长安的眼神如同见了鬼,她的嘴唇抖动着,身子也开始发抖,暴露出被自己压制起来的真实情绪。
顾长安又不是大罗神仙,他能知道这些,还不是因为陆城找了山谷里的孤魂野鬼。
季青的脸色很难看,她赶紧通知进山搜寻的人收队,让他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回去调查所有路口的监控,另一部分前往兰檀的各个关卡,留意可疑人物。
顾长安摇了摇头:“小姑娘,你坏事了知道吗?”
年轻女人全然不是刚才的那副模样,她攥紧腕部的手链,煞白着脸,濒临崩溃。
顾长安叹息:“你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索要悬赏金的样子,就为了让警方相信你提供的是真线索,装的挺成功的,给警方造成了巨大的阻扰,要是你早点跟警方说实话,抓到凶犯的几率大很多,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年轻女人抓住顾长安的胳膊:“我妹妹被抓了,我不敢不照做。”
她嚎啕大哭,嘴里语无伦次的说:“那个人说了,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去做,他就把我妹妹放了,我没有办法,我妹妹才十三岁,她很害怕,被带走的时候一直哭着喊我,你们一定要救救她,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陆城要过来,顾长安眼神制止,他自己拨开了年轻女人的手:“但愿你妹妹福大命大。”
季青对着报案人发不来火,况且现在当务之急是抓到人,她烦躁的甩根烟叼在嘴边,又给拽下来塞回了烟盒里面。
刘悦叫来一个派出所的人,跟他一起把报案人搀扶回了车里,她小跑着回来:“季队,该走了。”
季青没走,她在思索着什么,几秒后就把顾长安叫到一边,语气凝重又无奈:“长安,我们都是些普通人,只能动用普通的法子,可是现在时间紧迫,晚一分钟,人质被害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顾长安懂季青的意思:“我问问。”
季青长舒一口气。
顾长安捕捉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不禁失笑:“你就知道一定有结果?”
季青的沉默等于默认。
顾长安抽了抽嘴角,他对自家男人抬抬下巴。
陆城没出声。
顾长安压低声音,用只有他能听清的音量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自己来。”
陆城的面部一冷,拽着他去了树后面,霸道无理的说:“你身上每一滴血都是我的,不准打它们的主意。”
顾长安无言以对。
那边季青还在等,顾长安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拿在手里把玩:“这次要找的人是去年一起青少年碎尸案的凶犯,死者都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尸体不但被切碎,还被油炸了,当时很轰动,我有参与调查。”
“凶犯是个离职的外科医生,杀人动机是他年少时谈过一场恋爱,那是他的初恋,后来他喜欢的女孩劈腿,跟他的发小好上了,他深受打击,闹过自杀。”
“初恋的背叛导致他心理扭曲,憎恨厌恶那个年纪的女孩。”
陆城不语。
“有些犯罪的动机是常人怎么都理解不了的。”顾长安说吐出一口气,“陆城,人命关天。”
没等到回应,他将眼镜架回鼻梁上面:“四年前是你让季青带我处理案子,让她照顾我……”
陆城低声开了口:“不一定能查到。”
顾长安说:“你办事,我放心。”
陆城睨他一眼,那意思是,拍马屁都拍的这么不走心。
顾长安没搭理。
陆城身上没带什么做法的道具,带着报案人妹妹的手链回四合院做的法。
确认她妹妹在100多公里外的秋平镇上。
或许凶犯跟对方在一起,也有可能早就将对方丢弃在了那个镇上的某个犄角旮旯里面,自己逃去了其他地方。
季青匆匆带队前往秋平,这一片区域恢复寂静。
下午三点多,顾长安接到了季青的电话,说她们在小镇的一个废弃实验楼里找到了人,拘捕,被当场击毙了。
顾长安问道:“那个小姑娘的妹妹呢?”
季青没说话。
顾长安的眉心一蹙。
“检查过了,不幸中的万幸,她没被|侵||犯|,身上有几处皮外伤,养养就能好。”季青那边有金属声响,她在点燃,声音里透着强烈的疲惫,“只是受到了惊吓,要去疗养院治疗一段时间。”
“长安,替我跟陆先生说声谢谢,不是他出手帮忙,我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抓到人,过了今天,小女孩就活不成了。”
顾长安挂掉电话,冲给他叠衣服的男人说:“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没什么好谢的,是他们自己抓的人。”
陆城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衣服的边边角角,那样儿显得特贤惠。
顾长安抬起一条腿,用脚踢踢男人,力道轻的跟挠痒痒差不多:“你打算以后靠什么养家糊口?”
陆城掀了掀眼皮:“怎么,怕我养不起你?”
“不是那么说的。”顾长安抓了把瓜子,咔嚓咔嚓磕了起来,“那话怎么说来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不能过的□□逸了,还是要找点事情做才行。”
陆城的面部肌||肉|抽动,懒成什么样子了都,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真好意思说出那句话。
他停下手里的活,好整以暇的说:“你有没有什么计划?我听你的。”
顾长安慢慢悠悠把皮球踢给男人:“你是一家之主。”
陆城也慢慢悠悠的踢过去:“别这么说,你才是一家之主,我只是一家之主的男人。”
“……”
顾长安想平淡点儿,前半生太累太假了,后半生轻松些真实些,他想尝试着做做自己。
陆城给他三个选择,一,他们开个小店,卖什么都行,可以再议,二,开个事务所帮人驱鬼,三,买几套房子租出去,收租。
顾长安不是很满意:“怎么没有四?”
陆城剥了一小把瓜子仁放到他手里:“三个够多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一呢,我原来就是干这个的,没劲,二是你的老本行,我帮不上忙,至于三,”顾长安啧了两声,“躺在家里收租,我怕自己得痔疮。”
陆城扶额。
顾长安还想说什么,陆城用另一只手盖住了他的脸:“别说话,让我静静。”
片刻后,陆城不送拒绝道:“你先把病治好,我们再商量未来的计划。”
顾长安反感那个字:“我没病。”
“是,你没病,我乱说话。”陆城赶紧顺毛,“那我们找个时间去国外结婚?”
顾长安眼皮一合:“再说吧。”
陆城摸了摸他苍白的脸:“祖宗。”
顾长安拍开男人的手,又忍不住抓住握在掌心里面。
“我希望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妈能在边上,可是她出不来了。”
陆城用空着的那只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那就在国外结一次,回陆家再结一次。”
顾长安的呼吸一滞,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这个想法不错。”
两人缠||缠||绵||绵|的亲了会儿,陆城抱着衣服回屋,顾长安窝在椅子里看夕阳。
一年前那会儿,他透过季青知道大病在找他,现在又过了一年,不知道大病怎么样了。
月牙肯定还在大病的身边,灵魂契约是终身的,生命共享,即便死了入地府黄泉,都会一起走。
顾长安的脑子里记着几串号码,它们属于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他挑出其中一串拨了过去,那头响起标准冰冷的提示音。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意料之中的结果。
顾长安把手机往桌上一丟,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记,立春六一结婚,还有一个半月。
屈指点了点桌面,顾长安拿起手机给母亲打电话。
海浪的声音从那头传入顾长安的耳朵里,他喝口水:“妈,你在海边?”
“嗯。”林岚说,“天气好,我出来看看海。”
接下来林岚在电话里问了一些很普通的内容,可以说是有些唠叨。
她问儿子中午吃的什么,晚饭烧了没有,会烧什么菜,下没下雨,最近好不好。
这对于顾长安来说,是一次很新鲜的感受,从来没有体会过,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体会到。
这通电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顾长安放下手机的时候,手都酸了,他的心情却非常好,跑进屋里把门一关,抱着陆城亲了上去。
陆城假正经的说他要收拾衣柜。
顾长安立马退开,他面带微笑,一副很识时务的样子说:“那行,你慢慢收拾。”
结果就被一条手臂从后面勒住了腰,伴随着咬牙切齿的声音。
“说你一句就走,不能哄哄我?”
“多大了,还要人哄?”
“你昨晚就哄了我,哄了很长时间。”
“……”没法干了。
另一边,林岚离开海边往回走,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旁边的陆启封说:“早跟你说了,你儿子出去了会过的很好,你还不信,整天提心吊胆,胡思乱想。”
“你也不想想,他被我儿子捧在手心里,能不好才怪。”
林岚的脚步顿住:“陆大哥,感情里的所有事情,不论大小,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家长安对你儿子的付出是那样,你儿子对他的付出也是,谈不上谁捧谁,你说是不是?”
陆启封哑然失笑:“岚妹,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林岚反问:“以前什么事?”
陆启封长长的叹气:“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林岚很平淡的说:“没缘分罢了。”
陆启封吃了撤,目光落在她纤瘦的背影上面:“我说错话了?”
推着轮椅的管家说:“可能吧。”
陆启封哎了声,罢了,怎么都是错。
回去以后,林岚拿起丈夫牌位,用帕子细细的擦拭:“阿远,长安跟我一样,心里生了病,好在他有陆家那孩子陪着,会好起来的。”
当晚,顾长安裹着毛毯看新闻联播,怀里抱着蓝色大水杯,他打了个喷嚏:“陆城,你把窗户关上。”
陆城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今天二十六度。”
顾长安一脸怀疑:“是吗?完全没感觉。”
陆城的神色立刻紧张了起来。
顾长安哭笑不得的改口:“有感觉有感觉。”
真不知道谁应该去心理咨询中心。
夜里,顾长安跟陆城几乎是同时醒了,他俩没起来,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说话。
“家里来了个客人。”
“嗯。”
“不人不鬼,戾气跟血腥味都很重。”
“嗯。”
“你去把她杀了。”
“可能杀不了。”
陆城说,“她是来找四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