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泠羽在夜老爷子处忙了一个晚上,一个清晨和上午。
回到小院时,忘川已经准备好午饭,有她最爱吃的糖醋鱼。忘川知道她爱吃鱼,没事就研究各种鱼的作法,糖醋鱼是他最拿手的。
米饭一直在温水里面热着,忘川见她回来便拿了出来,果然没有凉。宫泠羽洗过手后便坐到桌边,看着忘川给她剔鱼刺,忽然幽幽说道:“老爷子又中毒了。”
忘川手下的动作没有停,他在照顾她这件事上从来都是极为认真的,他抬眼看向她,问道:“什么毒?”
“是我的断肠散。”
忘川眼神变了变,将挑干净的一块鱼肉放到她的碗里,柔声笑道:“先吃饭吧,你早饭一定没有吃。”
宫泠羽扒了两口饭,吃下鱼肉,道:“好在这药的药效不那么强烈,才没一下子要了命。”她轻轻放下筷子,眼神渐渐锋利,语气讽刺:“燕倾把我赶尽杀绝,倒是对我的毒药挺手下留情的。”
她说话的工夫,忘川已经挑好了好几块肉,尽数放进她碗中,目光晃了一下,宫泠羽忽然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有事?”
她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变,道:“是不是段府那边出了差子?”
忘川轻声道:“都说夜长梦多,果然如此。清晨接到密报,昨天夜里段青山将军府失火。”
宫泠羽霍的站了起来:“难怪我右眼皮子一直在跳,事情哪能这么赶巧?我出去一趟。”
忘川看着她才吃了两口的饭,有些心疼她的身体,他也慢慢站了起来,牵扯到了伤口,疼得眉间析出一层汗,可他却仍然说道:“主人先吃饭,我去便是。”
“不必,我亲自去。”
语落,宫泠羽便换了身男装,闪身出去了。
忘川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这才一脸愁容的坐回饭桌旁,端起她刚才吃了两口的饭,慢慢吃了起来。
原本宫泠羽忙活了一个整晚,几乎都没有怎么合眼,想着白天要补眠,可谁成想会出这种事情?
无巧不成书,可哪能她摊上的事儿,件件都凑巧了?段府失火,必定会加强警戒,忘川身上有伤,她不放心他去,只能自己亲自去。
出于从前做特工的直觉,宫泠羽感到有谁在暗中干预她。
到底是谁在背后伸着无形的手,能够抢在她前头一把?
段府。
亭台楼阁仍旧在,只是昨天整个院子都被一场诡异的火烧的干干净净,段青山心疼啊!
这满府的人都以为他在心疼这盖了好几年的别致院子,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心疼那不知是不是一同被烧毁的花名册!
那花名册是当年宫家出了事以后,他因为他害怕将来有朝一日有人翻案,为了自保而连夜写出来的。他怎么知道哪天世子会不会突然怀念起从前和世子妃在一起琴瑟和鸣的日子,心血来潮就给宫家翻案了?
或者是哪位一丝不苟公正廉明的清官看到了当年关于宫家灭门一案的记载,觉得漏洞百出,把旧事翻到南诏王哪里,搅起几圈风波?
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都觉得自己当年留下花名册一事是正确的——那就是一道保命符。可偏偏在昨日,一场诡异的大火就把他的院子烧了!他几乎动用了府里的全部能喘气的,在一堆废墟中翻到了下午,眼见着日头就要落了,可还是没有找到!
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保命东西,段青山有些焦急。
所有人都在黑炭一样的废墟上寻找着,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避开众人的视线,悄然离开。
换回自己的衣服,宫泠羽从段府离开时,天色已晚。
华灯初上。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有人买醉在路边赖着不肯走,也有晚归的人急匆匆想要回家。路边摊的混沌还冒着热腾腾的汤,宫泠羽摸着肚子就觉得有些饿了。从腰带暗袋里翻出两个铜板,她坐在路边吃起了混沌。
她慢条斯理的吃着,偶尔会低头一声浅笑。
一碗热汤混沌下肚,宫泠羽将铜板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她走得很慢,在她离开以后,不远处一个站在柳树下的眺看夜色的锦衣少年,快步跟了上去。
他跟着她拐进一条小胡同,四周的喧哗热闹声褪去,眼前的人却也不见了。
同时,腰上一凉。
宫泠羽随身带的匕首都是淬过毒的,她身上没有一件东西是不带毒的,她不想取人性命时,便不会轻易出手。她匕首一直抵着他,绕到他身前,看着陌生英俊的脸,问道:“谁派你来的?”
锦衣少年清浅一笑,避开锋利的匕首,微微向她欠身,即使被人以性命威胁,态度却不卑不亢,温文有礼,恭恭敬敬:“这位小姐,我家主人有请。”
小姐?宫泠羽目光变了变,她这男装扮相的假喉结都是直接咽进去卡在喉咙里以假乱真的,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可这少年态度和缓,不带一丝敌意,只是在做寻常的邀请,想必他的主子一早便告知过他她乃女儿身。
——所以会是谁的人?
从少年这做派就不难看出,他的主子必然是个高明之人,不然怎么调教得出这样临危不乱的手下?
还有他这身衣服,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穿得起的……宫泠羽打量的目光向下移去,忽然凝住,她看到他腰上挂着一只刻着狐狸头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