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妖没跟着过去，他虚靠门框，坐在正殿的门槛上，隔着雨幕，双眼失焦。

西侧厢房的扇门被打开折好，东南角有一台电脑和两个方形的玻璃箱，箱里分别养着一株草和一条鱼。

桃子坐在电脑前充当打字员。

箱里的那条鱼十分淡定，夜雨偏要去逗它，他在鱼缸外来回乱戳，鱼儿不堪其扰，一个激灵顶在靠墙那一侧的内壁上，壁上浮现虚拟键盘。夜雨转过头，得意地对着洞妖，看口型是在说：“你过来呀。”

不想去~

充当零维信号基站的洞妖此时浑身上下哪儿都不想动，就在他一晃神的工夫，雨停了，桃子那边也完事儿了。

等洞妖回过神来，一行人已经一路向南，正去往元大都遗址公园。

…

“为什么是114米？”桃子问道。

“这就是缘分，我们宿舍号就是114！”夜雨用手机搜出一些信息，调出计算程序，“啪啪”一通按：“114除以3.8，正好三千年！”

“那为什么是三千年？”

“诶！为什么是三千年？”夜雨转问洞妖，“你干的，你解释。”

“什么三千年？”洞妖被夜雨这么没头没尾地一问，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刚才我们整理好祈愿清单，还在白云箓上做了…有奖问答…”李子没讲完，被桃子抢白道：“我说前阵子哪来的谣言，原来月亮真被拉近了，茜茜说这单够祂歇半年，你快详细说说。”

“茜茜？”

“就是南顶孃孃，祂白云箓的账号叫茜茜。”

“嗯…”洞妖没打算从放空状态中走出来，懒洋洋地回应着，表示自己在听。

“文本量不大，信息量十足，这白云箓我在网上还搜不着。”桃子的话匣子被打开后完全收不住，“茜茜还不让写你名儿，你的名字还挺有意思的，钟同一…”

洞妖瞟了眼夜雨，夜雨一努嘴：“叫你过来，你不来。”

“诶？你们见过零能设备吗？刚才我是第一次见，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做一个。”桃子跳出一个新话题来。

“这…用手机还得学计算机原理？”夜雨接话道。

“出息~消费已经满足不了我了，要向生产者转化，懂？”桃子按着夜雨怼。

“你还用转化？天生的生产者啊！”夜雨托起自己的腰，揉着肚皮说道。

洞妖撇过脸去，心说该动作请勿模仿，夜雨这么干算是逗趣，自己这么干绝对引起尴尬。

“十月份，我换好人造眼角膜，去找你们玩。”李子循声望向洞妖，只是洞妖没怎么说话，她此时找不准位置，面对着空处。

洞妖见状，心有所感，思绪归拢，问道：“茜茜有没有话…”

“有啊，祂说你贱（渐）。”夜雨严肃地回答道。

贱（渐）…

“就一个字，贱（渐）。”

“什么乱七八糟...我们还要走多久，再走就出奥园了。”

打湿后的平整石街成了一面镜子，行人们和各自的倒影抵足而行。

“就前面那一堵墙，元大都遗址，没什么好看的。”夜雨掏出手机按出一通电话，桃子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干嘛？”桃子看到来电显示后问夜雨。

“哦，我给忘了，我问老C他在哪儿，给他发微信没回，我找他拿饭卡吃饭。”

“他回瓦当了。”

“什么时候？”

“一小时前。”

“你不早说？”

“你不早问？”

“嘿~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啊？”

“我怎么知道你知道哪些、不知道哪些？”

“能不能及时交流？”

…

这一大段打情骂俏一直持续到夜雨和洞妖准备去上班为止，期间，洞妖被动得到一条令他惊讶的信息：桃子和李子居然是霓虹国人，二人的中文名来自于もも和すもも。

此外，桃子拿出采访的架势，一路询问着洞妖在零维视界的见闻，应该是出于礼貌，她先事无巨细地介绍了她的个人信息，接着是她老家那些有的没的志怪传说…可能是理解在没有事前准备的情况下常见的措手不及，她挑出了洞妖的回答里有明显错漏的地方，嘱咐洞妖回去后好好补全一番，最好是能用文字记录下来。

就这答辩的架势让洞妖好不头大。

告别时，桃李二人各自套上了一件白色印花T恤，分别印着“小心扒手”、“拒绝黄牛”，并和夜雨约好散场后一起回去。

而在等待散场的漫长过程中，洞妖的精神头恢复了，他就这么抱着双腿坐在盒饭前，开始日常的胡思乱想。

对桃子的嘱托，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是桃子对北顶孃孃的文本转述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

北顶孃孃的口述有两份，其中之一是《太阴易位事件始末》。

桃子的记忆力是极好的，她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洞妖。

文本与洞妖所经历的那部分事实完全一致，甚至还有些洞妖这个当事人完全忽略的细节，相当严谨。

可见北顶孃孃所掌握的信息体量是巨大的，由此洞妖可以得出对方身处在成体系的零维信息之中，说不定叫XX仙门学院什么的。

术业有专攻，洞妖对此倒不感兴趣，如果桃子实在想深入了解，大可以把吴霓介绍给她。

-。-，因为洞妖自身的水平不足以应对桃子在这件事上的严肃态度。

第二份文本是《姻缘祈愿增长分析》，不同于前一份文本单纯地描述“是什么”，这一份解释了“为什么”，内容相当劲爆，文中居然指出雄性生物被未知物质屏蔽了本能满足。

洞妖心惊：难道还有反本能满足？这可太哲学了…

吃喝算本能吧？忍着不吃不喝会产生满足感吗？

还别说~真的可能有…

那什么来着？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违反规则是规则在变动，规则在弱者身上发生作用。

很逍遥！

有点意思…洞妖在自己的歪解中笑出声，从身旁抽出盒饭，打开后往嘴里塞进一只鸡翅膀，一本满足：“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