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宠溺(1 / 2)

首辅娇娘 偏方方 3927 字 2022-07-04

顾娇又去了一趟皇宫,再次来到西南角的位置。

蜂匠见她这么晚了又过来,忙上前问道:“顾姑娘,可是还需要蜂蜜?”

他午时听见仁寿宫的秦公公唤她顾姑娘。

本以为只是一个与仁寿宫有关的姑娘,可太后身边的红人待她比太子妃更恭敬,蜂匠便更不敢有丝毫怠慢了。

此时日薄西山,天际灰蓝一片,只余下一抹夕阳的红光将最后一点暮色点亮。

顾娇的目光落在一处被夕阳余晖笼罩的楼阁之上,楼阁有些远,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片斗拱飞檐。

“那边是什么?”顾娇抬手一指,问。

蜂匠顺着顾娇所指的方向望向那片夕阳下的屋瓦,说道:“那个啊……好像是陈国质子的住处。”

陈国与昭国不睦已久,陈国来的质子自然不会住在多么奢华富丽的宫殿,而是给了一处僻静的小院,与后宫隔了一条养蜂夹道,两头均有侍卫把守。

顾娇望着一点一点被夜色吞没的斗拱飞檐,渐渐明白了“皇宫、西南角”这五个字的含义。

不是对方住在皇宫西南角,也不是对方出入皇宫西南角,而是站在皇宫西南角可以将对方看到。

昭国的夏季比陈国炎热。

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更是仿佛平添了几分燥意。

附近还有个小荷塘,不时有蛙鸣阵阵,当真不是一处舒适的养身居所。

廊下的灯笼被宫人渐次点亮,巡逻的侍卫手执长剑,神色威严。

忽然间,一道小身影凌空而入。

小身影的动作极轻,没惊到任何侍卫,然而看似不起眼的角落里突然闪出一道灰影,速度奇快,疾如闪电,眨眼间便将一柄弯刀架在了小身影的脖子上。

“好了松叶,放她进来,是本殿下的贵客。”

屋内一道慵懒中透着一丝戏谑笑意的声音徐徐传来。

灰衣人冷冷地收了手中弯刀,眸子里的警惕却丝毫不减。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顾娇,仿佛只要顾娇有半点不规矩,他的弯刀便会再次架在顾娇的脖子上。

顾娇原也没打算隐藏身份,她穿着自己的衣裳,连面具都没戴。

她从容地推门而入。

屋内掌了不少油灯,不过油灯的亮度有限,点满一屋子也是昏黄一片。

元棠正坐在椅子上由一名宫人为他换药。

他似是腰腹受了伤,拆下来的纱布满是血迹,屋子里弥漫着金疮药的气味。

他衣襟敞开,露出健硕结实的胸膛、块状分明的腹肌以及两条沟壑分明的人鱼线。

也不知是炎热还是疼痛的缘故,有晶莹的汗水自他小麦色的肌肤上一滴滴淌下来ꓹ 淌过每一块紧实却并不夸张的肌理。

这是一具充满了男性力量的身躯,空气里忽然就充斥起了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元棠似是没料到顾娇进来得这么快,所幸宫人动作麻利ꓹ 很快便给他上了药、缠上了纱布。

“退下吧。”宫人要为他整理衣衫时,他抬了抬手。

“是。”宫人收拾好东西退下。

元棠将衣衫合上ꓹ 腰带系上ꓹ 他是男人,被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ꓹ 可为什么——

元棠扫了顾娇一眼。

顾娇的神色可坦荡了,比他这个被看的人还坦荡。

这个女人真有意思。

“你们也退下。”元棠吩咐屋子里的宫人。

众人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方才的灰衣人守在门口ꓹ 没有远去的打算。

顾娇从灰衣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强大的气息ꓹ 几乎能与老侯爷不相上下,就不知二人若交起手来究竟谁更技高一筹。

当然若是全盛时期的自己,割他喉是没问题的。

“不必在意他。”元棠笑着说。

早在柳一笙的院子里ꓹ 顾娇便与元棠有过一面之缘ꓹ 那会儿顾娇尚且只觉着元棠的容貌算俊美,但不算绝美。

至少比起他的表哥柳一笙是略逊了几分精致。

可今日见了他的身材ꓹ 方明白这个陈国质子也是男人中的极品。

顾娇大大方方地看着他。

元棠一个没忍住ꓹ 笑了:“我是该叫你顾大夫,还是该叫你萧娘子?”

“随你。”顾娇说。

“那好ꓹ 顾大夫。”元棠笑了笑ꓹ 说道ꓹ “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这是明知故问ꓹ 可人与人之间总是需要一两句废话的。

顾娇不爱说废话,她扫了眼他的伤处,单刀直入道:“你还亲自去刺杀皇帝了?”

元棠哑然了片刻,低低一笑:“这么重要的刺杀,不亲自出马怎么行?”

这话无疑是什么都承认了。

顾娇淡道:“你承认倒是爽快。”

元棠苦笑:“从我的穗子不见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会暴露的准备,只是我没料到这么快,更没料到会是你。”

元棠没做无谓的辩解,只有傻子才会拿别人当傻子,顾娇能查到这一步来,足见她与傻子沾不上半点关系。

既然蒙混不了,那又何必浪费唇舌力气?

“为什么?”顾娇问。

“职责所在。”元棠说。

顾娇问道:“陈国国君的命令?”

元棠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我姨母死在庄太后与昭国皇帝的手中,那会儿他俩尚未反目成仇,我姨母是被他们共同逼死的。所以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仇人。”

“你姨母是细作,杀了你姨母也是他们职责所在。”顾娇的眼神始终落在他脸上,没有半分回避。

一个人的强大有时并不一定体现在武功上、身份与才学上,心里的强大才最不可战胜。

这是一个内心充满力量的女人。

元棠将视线收了回来,与她的眼神交锋而上:“所以世上哪儿有什么对错?不过是身份让人不得不那么做,我生在陈国,是陈国皇子,两国一日不和,我就一日要与昭国斗下去,有没有我姨母的事我都不会放过庄太后与昭国皇帝。”

顾娇问道:“挑拨定安侯府与元帅府的事也是你干的?”

“是。”元棠没有否认。

顾娇又道:“去军营行刺顾长卿的人是你?”

元棠:“是。”

顾娇:“去千音阁找飞霜的人也是你?”

元棠:“没错。”

元棠全都承认了。

顾娇的神色自始至终十分淡定,不因他承认得如此干脆而惊讶或疑惑,反倒是沉吟片刻后,开口问他:“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

唐明的嗜好,飞霜的身份,甚至皇帝的行踪。

元棠笑道:“你以为陈国国君会派一个无能的质子来昭国吗?”

这倒也是,一如当初昭国也派了十分有才能的安郡王前往陈国为质。

没点本事的质子,去了敌国也只会在他乡客死。

元棠伸出手:“可以把穗子还给我吗?”

“不可以。”顾娇一口回绝。

元棠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是我外祖母送给母妃的呢,是挂在玉佩上的,一共只有两块,一块给了我母妃,另一块给了我姨母。”

打同情牌对顾娇没用。

不还就是不还。

元棠见顾娇是真铁了心,知道自己的穗子八成拿不回来了,心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道。

“告发你。”顾娇直言道。

元棠:……这么直接的吗?

元棠道:“好歹我帮过你,你忘了?”

顾娇道:“说的好像你没受益似的。”

元棠嘴角一抽:“表哥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太子妃用猫去试探萧六郎,是元棠让人把猫抓走了,但原本那只猫就是元棠的,如果不是顾娇告知他此事,他也遭到连累。

这件事算不上谁欠谁,至多是元棠好心好报,帮人利己。

顾娇离开后,灰衣人迈步而入:“殿下,属下去杀了她!”

元棠冷冷一哼:“你以为杀她很容易?”

灰衣人道:“她还小,武功不成气候。再过三两年,怕就真的杀不掉了!”

以灰衣人的能耐,原本百步之内的动静都能有所警觉,可那丫头愣是闯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才被他发现。

元棠淡淡一笑:“再过三两年的你也不是如今的你了,怎么?你怕了她?”

“并没有!”灰衣人说。

元棠捂住伤口,终于露出了一丝疼痛之色:“行了,这丫头是可用之才,招安为主,杀了可惜。”

灰衣人想了想,点头:“世上,就没有殿下笼络不了的人。”

“除了我那表哥。”元棠冷哼,没好气地说道,“本殿下拿手段笼络人都能轻易笼络到,掏心窝子对他,他却感受不到!”

顾娇回了碧水胡同。

萧六郎已经从翰林院散值了,正在书房给小净空辅导功课。

顾娇没打搅二人,先去了一趟隔壁看魏公公的伤势,之后便去了姑婆的屋。

皇帝忽然想吃糖皮鸭,顾长卿去灶屋帮着老祭酒拔鸭毛去了。

屋子里只有皇帝一人。

见她过来,皇帝的眼神儿一亮,可想到她是庄太后的人眸光又暗淡了下来,不咸不淡地问道:“今天不是换过药了吗?”

“我有事和陛下说。”顾娇道。

“何事?”皇帝问。

顾娇正色道:“我知道行刺陛下的刺客是谁了。”

皇帝冷笑道:“你别是为了给你的好姑婆脱罪,故意找个人出来顶锅。”

“我没那么无聊。”顾娇从怀中拿出那根五彩穗子,“这是我与刺客交手时从刺客身上拽下来的,我问过陛下可认识这个穗子,陛下说不认识。陛下知道为何不认识吗?因为刺客不是昭国皇宫的人,可他偏偏又对陛下的行踪了如指掌。”

皇帝眉心一蹙:“他究竟是谁?”

顾娇定定地看着皇帝,说道:“陈国质子。”

顾娇的话半真半假,除了这个穗子并不是从刺客身上拽来的之外,其余都没说错。

只不过,顾娇只有这么一截穗子,再无其他的佐证了。

皇帝信不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对顾娇的信任。

这也是元棠敢对顾娇坦白的原因之一,顾娇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仅凭一截穗子就给他定罪未免太牵强了。

比起他这个陈国质子,皇帝心中更愿意相信庄太后才是幕后主使吧。

皇帝冷声道:“你以为栽赃给陈国质子,就能替你的好姑婆洗脱罪名了?”

“陛下想让亲者痛仇者快,那就姑且这么认为吧。”顾娇说罢,转身出去了。

皇帝气得够呛。

一天天的在外奔波劳累,他还以为她是去医馆了,却原来是去替那个毒妇找寻证据脱罪了!

那个毒妇就这么好,一个两个,都为她前仆后继的!

静太妃、宁安、小神医,统统中了那个毒妇的毒!

她们会被她蒙蔽,他却不会!

“朕一定不会!”

夜里,魏公公恢复意识后第一件事便是拖着重伤的身子赶来探望皇帝,并向皇帝请罪:“老奴护驾不力……请陛下责罚……”

皇帝看着手上脖子上都挂着绷带的魏公公,心有不忍道:“你又不是护卫,要你护什么驾?起来。”

“老奴不敢。”

“朕命你起来!”

“……是!”

魏公公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皇帝让他坐着回话。

魏公公为难道:“陛下,您别折煞奴才了。”

皇帝叹了口气。

孤家寡人,何至于此?

“陛下。”魏公公,“奴才方才在院子里碰到顾姑娘了……”

皇帝眸光一冷:“你也是来替太后说话的?”

魏公公忙道:“奴才怎么会替太后说话呢?奴才只是在想,奴才当时躺在血泊中就快要死了,顾姑娘只身一人,奴才浑然忘了她只是一名女子,奴才竟然没有让她逃跑,而是拜托她去救陛下。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义无反顾地去了?明知前方有多凶险,也明知陛下与太后不和……”

顾娇将皇帝救回来,并未提及个中细节,皇帝以为她是偶然碰上,却不知她是专程冒死去寻他的。

皇帝的心情忽然变得复杂,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魏公公泪光闪烁地看着皇帝,语重心长道:“陛下,您可以不信太后,但您也不信小神医吗?”

皇帝沉默。

翌日,元棠正在屋内养伤,几名大理寺以及鸿胪寺的侍卫来到他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