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璋从未见青橙生过气,看她板了脸,倒生了些畏惧。渐渐的,就自己止住了哭。青橙道:“当日是你要大阿哥搬入道德堂与你同住的,额娘同意了。今儿你要是真想让大阿哥搬走,额娘也会尊重你的意见。但是你要想清楚了,你是真心想要大阿哥搬走吗?你还记得当时你哀求额娘留下大阿哥说的话吗?你说:大哥的算术很厉害,如果我们住在一起,他就能天天教我算术了。”永璋静了心,抹了眼泪想了想,坦荡道:“额娘,我不想大哥搬走,我喜欢和大哥玩。”
皇帝很诧异,居然这样也行。
青橙淳淳善诱道:“你想想,如果额娘动不动就让你回阿哥所,你会不会伤心?去,你自己去给大阿哥道歉。”永璋有些不好意思,青橙道:“错了就是错了,勇于担当才是好孩子。”永璋终于朝大阿哥抱拳作揖道:“对不起。”
永璜并不是不知礼仪之人,忙抱拳回礼,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又问:“你的牙齿还疼吗?”永璋抹了泪,咧嘴一笑,将手指伸进嘴里摇了摇,道:“不疼的,这颗牙快要掉了。”看见他笑了,永璜也跟着笑了。
打了一架,两兄弟的感情反而更融洽了。
青橙欣慰,一左一右牵住他们,嫣然道:“你们在哪里看见的牡丹花,摘了给额娘戴好不好?”这是永璜生命中第一次被“额娘”牵手,心思潮涌,简直无以细说。他眼眶里暖暖的,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太幸福了,所以想要流泪。永璋拉着青橙往外走,道:“就在院子里,额娘,我们去摘了给你戴。”
三人拉拉扯扯往外走,留下皇帝一人在屋中。他复又躺回榻上,双臂枕着头,闭眼聆听着遥遥传来的说笑声,好似所有的烦心事,都蓦然烟消云散。过了好一会,青橙独自进屋,她以为皇帝睡不着了,就坐在榻边摇他,道:“看看,戴上牡丹花好看吗?”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竟然睡着了,神思恍惚的睁开眼,抽得一脑空白。青橙的笑容明媚干净,不含一丝杂质,是他在任何地方也看不到的。
她不仅是他一手宠出来的坦率真诚,亦是她本有的天性。
皇帝唇角浅浅的扬起笑容,含糊道:“你刚才说什么?”青橙不想他睡着了,便轻了声音道:“我吵你了。”皇帝摇头,望了眼西洋钟,道:“朕反正也该起身了。”嘴里这样说,人却没有动,道:“这就是他们两兄弟打起来争的花?”
他们孝顺,青橙打心眼里高兴,由不得炫耀一番,道:“好看吗?”
皇帝仔细端详片刻,方道:“两兄弟倒很像,都是眼光差。牡丹虽富丽堂皇,但颜色太艳,不适合你...”话没完呢,青橙那厢已扭身走了。皇帝鱼挺而坐,道:“怎么走了,快伺候朕穿戴,还要去弘德殿进讲呢。”
青橙头也不回,道:“他们两眼光差,我又配不上牡丹的富丽堂皇...你自己看着办吧。”宫人们听着两皇子打架到两口子斗嘴,从满脸忧色变成了强忍偷笑。还是海安麻利,连忙上前伺候皇帝穿戴。
皇帝满脑糨糊问:“你家主子怎么啦?”
海安抿唇一笑,并不回话。
很快就到了七夕节,王公大臣之女皆入宫陪同皇后赴宴乞巧。青橙明面上有协理六宫之权,但有皇后、娴妃在,基本没她多少事。臣女们天未亮就坐轿在东华门等着宫门开启,天亮时分入宫,先往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再往长春宫给皇后行礼,繁文缛节一大堆后,方被宫人引进储秀宫吃茶等候。
青橙有意为简玉衡物色夫人,用过午膳,就宣了凉轿往储秀宫闲散。她特意不表露身份,只穿了一件月白绣小菊花贡缎宫袍,梳了双把头,簪一支八宝簇东珠流苏钗。远远就下了轿,带着海安、尔绮二人拐过半条宫街,从甬道后门入,偷偷儿隐入殿宇。
储秀宫并不大,比不得翊坤宫,院子里摆了五六张桌子,就感觉脚都没地搁了。暖阁偏厅都摆了席和茶水,臣女们有封号的就穿品级大袍,没封号的,也都穿得端庄秀丽,不敢太过招摇。她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处说话,语声很轻,行为举止得体守礼,随意一个,都能叫青橙满意。海安笑道:“能给主子做嫂子,可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主子尽管慢慢挑慢慢选,一定要称心如意才好。”
尔绮却道:“要说主子称心如意,不如简大人自己喜欢。”她心里有一股淡淡的怒火无处宣泄,毫不知觉就顺出了嘴。好在她平时是有什么说什么,青橙也习惯了,笑道:“说得也是,总要他自己喜欢才好下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