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害(1 / 1)

姜女士收到豌豆黄的当天,夜里不免又是熬了一回臭浆。

“我这日子过成这样了啊。”姜雨将最终制出的臭味糊糊同点燃的檀香一并放入盒中,“估计回去也散不了一身的臭气。”

姜雨抖了抖手,出了小假山。

夜里清净,紫禁城宫灯幽亮,姜女士权当是散步,快二更天回了尚药局。

姜雨摸黑进了制药坊,点燃一盏油灯,她得搞完她的眼霜。

近日她太累太忙,还总有些私活找来,就不得不熬夜,所以真的要靠眼霜救命。

姜雨找出装有秘制膏状药的擂钵,又加进了松香水,反复捣弄后,膏体逐渐变得粘稠润滑…

舀入瓷盒,封好盖子,明日就能使用了。

“洗洗睡吧,姜雨同志。”姜女士完工之后,拎着木盆悄悄走了出去,如今她已经扎根制药坊,工作休息都在一个地方。

翌日,姜雨是被人拽醒的。

“姜雨,你给我起来。”崔婉是非常大力地扯醒了姜女士。

“我艹…什么玩意儿。”姜雨直接口吐芬芳,“你他妈有毛病吗?”起床气这东西,可真是害人。

“你说什么鬼话,赶紧滚出来。”崔婉是听不懂姜雨的国粹的。

等到姜雨被人气冲冲地拽到尚药局前院,才清醒过来。

“小姜掌药,随婢子去一趟清泉殿吧。”永寿宫的宝珠一大早便带着几个小太监来了尚药局。说是,清泉殿的毓嫔娘娘服了风寒丸,身上发了红疹,病情加重。

至于为何找上姜雨,是因为贵人们的药不是混着一起做的,该谁做的都是安排好的,用的药也是最好的。而毓嫔恰巧染了轻微的风寒,姜雨按太医医嘱专门特制的风寒丸,那天发药丸,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毓嫔那里。

清泉殿中,主审姜女士的是两位娘娘,永寿宫主位桢妃和身体抱恙还出来的兰贵妃。

“姜雨,你可知你所制风寒丸掺入烈性的药物,一不小心要人性命啊。”太医院的徐太医怒斥道。

“阿雨,到底是如何,怎会发生这般情况。”姜女士的便宜师父也在,很是失望地说着,

“里边的毓嫔娘娘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啊。”很显然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得意徒弟会犯这般错误。

姜女士面色平常,她知道自己定是被小人所害。“毓嫔娘娘现下如何?”

“你...”姚春晖甩袖,“性命无虞,可红斑难消,要遭上几天罪。”

“师父,相信徒儿。”姜雨说罢,便不顾左右侍婢阻拦,想要闯进内室,“别碰我,我有法子即可消了毓嫔主子的红斑。”

“大胆贱婢,害人不浅!”桢妃见姜雨如此大胆,愤怒拍案。“来人,即可拿下!”

桢妃一声令下,两个小太监就冲了进来,刚要按住姜雨,兰贵妃及时发话,“且慢,让姜掌药试上一试。”

“贵妃娘娘,您怎么糊涂了。”桢妃不解,姜雨害人证据确凿,还让她试什么啊。

兰贵妃摆弄着手中的红珊瑚手钏,“桢妃妹妹息怒,这小姜掌药不错的,且信她一次。”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姜雨气得不行,她今日必打了他们的脸!

趁着小太监愣着,姜女士二话不说,冲进内室。

桢妃愠怒,“真是放肆。”可碍于兰贵妃的面子,还是摆手示意小太监下去,起身随兰贵妃等人一起跟了进去。

内室中,毓嫔虚弱地躺在塌上,贴身侍婢在一旁看侍。

姜雨上前把脉,仔细查看一番,毓嫔身上的疹子确实是药物烈性所致,所用药丸应是放入了大量麻黄。

轻微风寒而已,用药如此猛,不出事才怪。

姜女士轻吁了一口气,从腰间取出针灸包,在毓嫔胸前,锁骨附近施了三针...

“晴柔姐姐,帮我煎一碗桂皮水。”姜雨搜寻着能使唤的人,准确捕捉到了兰贵妃身边的晴柔。

晴柔收到了兰贵妃的眼神示意,马上就跑去煎桂皮水了。

姚春晖见姜雨施针用药皆是胆大心细,专业老到,不由得心生惭愧,他意识到,徒弟的医术

在他之上,不仅仅只是擅长皮肤之症那么简单。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他这样安慰自己到。

“胡闹啊,这太险了啊。”徐太医却不以为然,认为姜雨过于莽撞,“这样不但很难祛掉红疹,兴许会加重毓嫔娘娘的病情啊。”

“徐太医,你且看着吧。”姚春晖捋了捋胡须,为姜雨说话。

毓嫔面色逐渐红润,姜雨收回银针,再一次为她把脉。

这时,晴柔端着煎好的桂皮水进了内室,“小姜掌药,桂皮水。”

姜雨放回毓嫔的手,接过晴柔递来的桂皮水,“帮我把娘娘扶起来。”

一旁的侍婢春蝉闻言,便扶着悠悠转醒的毓嫔起身。

“娘娘,失礼了。”姜雨直接擎起毓嫔的下颌,将一碗桂皮水生生灌了下去。

“你这贱婢!”桢妃见毓嫔差点被呛到,气急喊道。

兰贵妃扶额,“桢妃,你稍安勿躁。”

不消片刻,被灌完桂皮水的毓嫔,身上红疹退了大半。

“徐太医,您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姜雨起身,收了针灸包,故意不想给徐少原台阶。

“你,用药过于凶险,这次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徐太医嘴硬,不想接受自己的无能。

“徐太医,看来这姜掌药,医术如此精湛,在你之上啊。”兰贵妃嗤笑,“你这太医院的差事不如让出去好了。”

徐太医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娘娘,微臣惶恐啊。”说着就跪到了地上。

“乌泱泱地都是人,跪在地上不嫌碍事。都给本宫出去,留两个侍婢守着毓嫔。”兰贵妃见到徐少原下跪,就烦得不行。

一行人回了外殿。

“姜掌药妙手回春,诸位皆是见证。”兰贵妃坐在主位上,语气冰冷,却是护着姜雨,“若仍说姜掌药制药失误,本宫是断然不信的。”手中手钏不停地转动。

坐在一旁的桢妃此时也是对姜雨十分佩服,附和兰贵妃说道,“小姜掌药医术精湛,胆大心细,想来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奴婢多谢两位娘娘厚爱,但此事断不能不清不楚地结束。”姜雨福了福身子,转而看向宝珠,“不知给毓嫔娘娘的风寒丸可还有余?”

“娘娘本是轻症,想来遵医嘱夜里服用一颗便好,不曾想出了这般事情,徐太医为此凌晨查验了一颗药丸,现在还余下两颗。”宝珠回答道。

“那麻烦姑娘了。”姜女士很无语宝珠,说话说那么多干嘛,就说还有两颗就行啊,古人好墨迹。

宝珠拿来余下两颗风寒丸,递给了姜雨,“都在这儿了。”

姜雨接过药丸,用木镊子拿出一颗置于鼻前轻嗅,果然不出她所料,药丸中麻黄的量多了将近一倍。

她仔细回想制药当晚,贵人所用的药她都单独收在自己的药箱当中,以免出了差错。尤其是毓嫔娘娘正巧染了轻症,遵照徐太医的药方特制了风寒丸,备注好纸条贴在了盒上,想来是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准确换走了药丸。

“回二位娘娘,这不是奴婢所制风寒丸。”姜雨将药丸抬起,“此药丸多放了将近一倍的麻黄,而麻黄药性至烈,这般用量自然出事。”

姜雨环顾四周,见角落里的崔婉像个鹌鹑,便确定是她。不然以她的性格,早该大声斥责姜雨了。

姜女士缓缓勾唇,“定是有人要加害奴婢,可老天偏偏护佑奴婢,让奴婢在这药丸上发现了指纹,想来是偷换药丸之人,慌乱之中,留下了蛛丝马迹。”姜雨声音高亢,目光直直看向崔婉,崔婉此时,肉眼可见的发抖,“可什么人想要加害奴婢呢,理应是和奴婢有利益冲突之人,无非是能进出制药坊的那几位了。”姜雨说的越多,崔婉抖得就越厉害,自乱阵脚的她注定全盘皆输。

姜雨收了药丸,慢慢走向崔婉,“崔司药,您怎么躲在角落里啊,您抖什么啊。属下受了陷害,您不应该主持公道吗,比如,比对指纹?”

崔婉脸色苍白不堪,倏地跪坐在地,“你胡诌什么,哪有人陷害你,分明是你自己多放了麻黄!”

其实,已经没必要多说什么了,莫说是兰贵妃和桢妃,在场的诸位都看出来是谁偷换了药丸。

姜雨追问,不打算轻易放过崔婉,更靠近崔婉一步,“那奴婢怎么在药丸上发现了指纹呢。”

“你胡说!我换药的时候分明用了工具,怎么可能在上边留下指纹!”崔婉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自己就说漏了嘴,此时整个人抖得愈发厉害。

“哦,原来是您换的药丸啊。”姜雨拍了拍衣裙,“您就这么容不下奴婢吗?”

早知道你这女人嫉妒姐了,真是丑态百出。

察觉自己已经不打自招,崔婉颓然弯下了身子,又突然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兰贵妃娘娘给奴婢做主啊,是姜雨这个贱人陷害我啊!”

兰贵妃看戏看得正起兴,被崔婉这么一喊眼皮直跳,“真是晦气。”说罢愤怒拍案,“尚药局崔婉谋害贵主,嫁祸他人,罪无可恕,来人,掌嘴五十,充入辛者库!”

“贵妃娘娘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啊!奴婢一时糊涂啊!”几个太监拖着崔婉朝门口拉去,崔婉蹬着腿挣扎,狼狈不堪。“姜雨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姜雨忍下心中不适,面色清冷。

她本是治病救人的医者,可今时今日,在这紫禁城中为了保护自己,也不得不多些筹谋算计了。

永寿宫外,传来洪亮的巴掌声,伴随着阵阵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