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只阿飘(1 / 1)

Chapter10

两位少爷再一次被带回局子后,由赫阳审问他们。

大抵是因为这几天的折磨,两人的精神防线变得格外脆弱,再加上大概因为接触过了灵和鬼,他们对赫阳的气息有种莫名的恐惧,很快招得干干净净。

——与其说是对赫阳感到恐惧,还不如说是对赫阳身边隐去了人身的璟雨感到恐惧更为准确。

审问结果和当初的魂灵小姑娘说得几乎没有什么出入,赫阳这才放过他俩。

此外,根据会所经理王海波的证词,证物收集小组找到了被埋了的犯案工具,一把水果刀——上面还有许多没有擦干净的指纹,其中,也有会所经理和两位少爷的。

赫阳还特意去访问了两位受害者的家属,其中招魂想为女儿报仇的家长,告诉她当时自己也是走投无路,因路上碰到的一个“道士”的“帮助”,才出此下策。

那位所谓的道士,也就是前几天被璟雨杀掉的怨鬼。

这个案子到这里,才正式算是成功结案了。

负责别的案件的警察早听说这个奸杀案的棘手,两个犯人与其帮凶皆是狡诈之人,甚至还颇有背景。

一开始明明毫无头绪,最后却又解决地这么轻松。

他们惊讶之余,也对魏德元小组表示了祝贺和佩服。

两个少爷心有余悸,不知怎得觉得监狱是正道的光,可以保护他们,发了疯一般自己把自己送到牢里后,新闻铺天盖地,网络上骂声不绝,其所属的Y市两个大型企业都遭到了舆论重创。

但这些...都与赫阳这个小警察没有关系了。

她通过这次案件,越来越发现了自己的能力的怖人之处。

这些未知的东西,鬼也好、灵也罢,都是打碎人类精神的武器。

她如果不能将其好好利用,那么迟早有一天又要出一次大事。

赫阳心思无比沉重,却竟然一直都没有失眠——她以前是很容易睡不着、或者浅眠做噩梦的。

但这些日子里,她非但没有如此,还夜夜美梦,一觉到天明,整个人的气色和皮肤都好了很多。

转眼间,又到了每个月去见心理医生的时间。

赫阳失忆后,频繁出现的相同梦境,和梦境带来的恐怖错觉让她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太稳定,甚至第一年的时候,女生出现了些许神经衰弱的症状。

她的父母一直都不支持她去做心理治疗,好像还挺怕她恢复记忆的。

可是没有办法,长久以来,赫阳实在是痛苦不堪,因此她不顾父母的阻拦,拿着自己的小金库,偷偷去做过几次催眠治疗。

那时的赫阳,超能力已经基本消失,可是清醒的时候超能力不见痕迹,不代表她睡过去之后没有。

更何况催眠治疗本身就是一种引导。

结果可想而知,可怜的心理医生在治疗过程中,被迫看见了几次吓人的东西,灵异事件也开始频频发生。

最后,也变成了为数不多的、知道赫阳秘密的“自己人”。

现在,除去小队里的那几位男同事和父母,这位心理医生是对她知根知底的唯一的“自己人”了。

慢慢的,超能力随着催眠引导开始重新出现。

赫阳这才知道,父母就是担心这样的情况发生,她们不想要让赫阳重新找回自己的超能力,想要让女儿过几年正常的生活。

赫阳开着车去往医院,回忆起之前和心理医生的沟通,还有父母的反应,突然有一种感觉。

说不定,当时父母更逃避的,是让她回忆起璟雨。

是她们不能接受同性恋吗?

她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当时在和璟雨交往的?

又是怎么知道璟雨是鬼的?

赫阳满脑子问号,一边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璟雨。

车窗外,阳光投射进来,照亮了车椅,连带着她也跟着微微发光。

最近的璟雨虽然一直跟着她,倒是很少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她开始频繁地“隐身”了。

隐身后的璟雨一下子没有了可以触碰到的实体,并且真的就像“阿飘”一样漂浮在空中。

用璟雨的话来说,在人间的鬼还是保持这样的形态更加轻松一点。

“说起来,为什么我能看见你?”红灯停,赫阳侧头看向璟雨,问。

“因为我只需要你。”璟雨闭着眼正在小憩,闻言张口就答:“只有你看得见我就行。”

赫阳心微微跳了跳,别过头。

突然想起来,她体内还有眼前这人的魂灵呢。

赫阳忘性大,但是人也容易别扭,一想起来上次被璟雨强吻这件事,就不是很想理这女鬼。

停好车,走进写字楼,赫阳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她的心理医生的心理咨询室。

门牌上用纤细的字体写着“左心”两个字。

是咨询室的名字,也是咨询师的名字。

“左女士!”赫阳推开门,向前台点头示意,然后伴着风铃声喊医生的名字:“我带了你喜欢的栗子饼。”

“噢!太棒了!谢谢宝贝。”

跟在赫阳身后的阿飘状璟雨听到这个称呼眯了眯眼睛,虽然身体没有具象化,但是投向房内的视线和杀气几乎已经要具象化了。

只见一个盘着丸子头漂亮女人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看不出年纪,保养的很好。

左心接过赫阳的栗子饼,边拆开来拿了一个吃边瞥了眼她:“你最近的脸色倒是挺好的哎。”

赫阳含糊地应了一声,两人走到一间摆放着很多书的办公室。

“最近还做梦吗?”左心问,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本本子,是赫阳专属的心理病历。

“最近不做梦了。”赫阳说:“而且只要不是一夜无梦的,每天都是好梦。”

“梦境内容也不记得了?”左心有点惊讶,挑了挑眉。

“不记得。”赫阳说:“正常人不都是不怎么记得的?”

“是啊,但是不会全部都不记得。”左心拉开椅子坐下,显然对这个情况有点疑惑:“多多少少会留一点痕迹。”

她的梦境...一点痕迹都没有。

赫阳挺喜欢这样的感觉,但是也稍稍觉得有点奇怪。

“但没关系,能好好睡觉就是好转的第一步。”得到了好消息,左心显然心情也很好。

两人从医生和病人的关系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早就变成了朋友。

“而且...我有一点想起来的记忆。”赫阳说。

左心震惊地抬眉,赫阳看不到的地方,悄然站在她身后观察着左心的璟雨也长睫微颤,看向眼前的后脑勺。

“真的假的...你这么多年都什么都引导不出来啊。”左心显然惊讶又惊喜:“快跟我说说。”

赫阳觉得后头皮有点发麻。

她确信,璟雨正盯着她看。

“那我能不能,先把一个人请出去?”赫阳说。

左心:“谁?”

她愣了愣,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赫阳的能力,瞬间起了鸡皮疙瘩,环顾自己的办公室:“有...有人在这吗?”

赫阳椅凳一转,看向璟雨。

“你出去吧。”她说。

左心看着赫阳对空气说话,第一万次开始觉得自己这个朋友真的惊悚的过头,刚还觉得她好多了呢...

璟雨看着赫阳,慢慢现出了身形。

然后看着那心理医生震惊恐惧的眼神,心中有点莫名的满足感。

“我为什么要出去?”璟雨很快移开看着心理医生的眼睛,看着赫阳说:“我说了会寸步不离你。”

“不需要,这里很安全。”赫阳硬邦邦地回复她。

“安全吗?”璟雨眯了眯眼,看向左心。

几秒后,赫阳不知道怎的get到了璟雨的意思,她震惊于璟雨的假想敌树立地如此猝不及防之余,磕磕绊绊地解释:“左心...左医生她...老公孩子都有了。”

直的,直的,直的!!!

璟雨看了赫阳好半晌,才往外走了出去,合上了门。

然后走到大厅的沙发边,躺下了。

留下两个女人在办公室里面面相觑。

“这是谁?”左心声音颤抖:“鬼...吗?”

“是我梦里喊我名字的人。”赫阳回应的答案偏移了左心的问题,她有点出神,“是我记忆中出现的人;可能也许大概,也是陪我长大的人。”

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赫阳没有说出来最后一个称谓。

接下来的时间里,赫阳给左心大概解释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看到了一点梦境画面的后续,梦里那个一直喊着你名字的女人也是她...然后吃面的时候,通过她,甚至看到了也许是回忆的片段。”左心慢慢变得严肃:“挺不错的,看来她是对你而言,存有很深刻影响和印象的人。”

“记忆已经开始松动了,等你我都空点,我们再做一次催眠治疗吧。”左心说,面露笑意:“恭喜你,阳阳,我觉得用不了太久,你就可以把你的记忆找回来了。”

“是吗...”通过专业的心理医师的判断,赫阳的心情也挺好,她笑了笑。

“然后,记得多和那位...鬼女士相处,你会找到更多记忆的点的。”左心叹了口气:“不愧是你,赫阳,你都不怕的吗?”

她刚刚看了一眼,差点以为自己坐在冰窟里。

感觉不像赫阳说的那么友善,于她而言,反而有种恐怖的感觉。

除此之外,作为一个见过无数病人的医师,左心能感觉到这个鬼多半“有病”。

刚才她对赫阳的态度,都是不在正常范畴里的占有欲。

“至于你不做噩梦了,我之前倒是听说过一点灵异的传言。”左心咬了咬嘴唇,下意识放低声音。

作为一个高学历者,她本是不相信鬼鬼神神的,结果被赫阳搞得去了解了很多相关的知识。

“赫阳,你听说过吗?鬼能入人心。”

“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那她如果要入你的梦,也不是不可能吧。”

赫阳听了她的话一愣,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方面,单纯地以为自己的记忆在好转,所以才不做噩梦了。

左心的意思是想让赫阳提防小心一点,毕竟对面是只鬼,没想到眼前的女生想跑偏了。

赫阳想:

如果是璟雨...

夜夜在替她驱赶梦魇呢?

*

赫阳怀着略带沉重的心思走出办公司,璟雨正在大厅里,看着墙上的一张张合影。

没有偷听她们讲话,倒是很乖。

赫阳想。

紧接着,她突然想起,左心的照片墙中,有一张她们两人合影,毕竟是医患也是朋友,当年左心去参加了她警校的毕业典礼。

照片里,赫阳被环着肩膀,笑容淡淡却温和,怀里抱着左心带来的花。

璟雨伸手拿起这张照片,盯着,半晌没有反应。

赫阳莫名有点担心,以璟雨的性格...不会把这张照片撕了吧?

她赶紧上前:“璟雨。”

璟雨动作停顿了一下,将照片放下,转过头来。

她的眼眸里倒映出赫阳的身形。

看了赫阳几秒,璟雨走上前来,伸手直接插进了赫阳的衣兜。

——然后,拿出了她的手机。

赫阳:?!

赫阳的手机已经很旧很旧了,旧到队里那几个对电子产品非常感兴趣的男人看到这只手机都皱起眉想要集资给她换一部手机的程度。

这是六年前的机子、赫阳失忆后,醒来了就在她身边的手机。当时这只手机还是最新款。

手机里只有几张照片,一是前两天被璟雨撕破又被她缝起来的那只小熊,还有一张是赫阳的照片,她坐在桌子的一头,笑得温柔明朗。

这么多年,她甚至怀疑照片里的自己和她是不是一个人。

除了那两张照片,手机里就什么都没有了,赫阳毫无网瘾,本就对手机性能没有要求,手机一直没坏,她也就没换。更何况她因为失忆后的患得患失变得格外念旧。

照片拍了又删,那两张没什么意义的照片也是始终保存着,从未动过,时不时她还会拿出来看看,绞尽脑汁试图回忆拍那两张照片的时候的情景。

这只手机没有面部识别,还是当初新出的大势指纹识别。

赫阳眼睁睁地看着...璟雨竟然把手指放在手机的Home键上。

然后,“咔”的一声,手机解锁了。

璟雨作为一个女鬼,时时刻刻向她证明着自己曾经在人间生活了很长的时间。

她打开相机,切换摄像头,调到自拍的模式。

然后一把揽过赫阳,按下了拍摄键,最后退出相机打开相册,把这张照片设成了壁纸。

赫阳:.....这位女士,您是否过于熟练了一点。

“这只手机,有你的指纹?”赫阳接过璟雨归还的手机,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问。

“当然有。”璟雨说:“这只手机是我给你的。”

作为赫阳那年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礼物刚送出去第二天,就遭遇了变故。

她虽然想着要拍照,但是真的看到这只手机的时候,璟雨承认,她的内心也无比震动。

她知道现在的人类都喜欢换手机。

但是她的女孩,没有换房子,没有换手机。

“阳阳,承认吧。”璟雨垂眸:“想不起我的日子里,你也一直在等我。”

她看着赫阳轻颤的瞳孔,笑得温柔:“谢谢你。”

————

赫阳不知道她有没有潜意识中一直在等待璟雨。

但是她承认,在看到一直面无表情的、甚至冷酷残忍的璟雨的脸上露出那抹称得上熟悉的温暖笑容时,她的心脏狠狠地跳了跳。

太...美了。

心脏提起她的领口提醒她。

嘿!还记得这是你理想型的长相吗?

嘿!这可是你前女友!

嘿!所以你想让这个人重新成为你的女朋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嘿!要干嘛、要干嘛?

赫阳知道,这样的心理叫做心动。

或者称之为欲.望。

但是她不认这样的心动,于是拍了拍心,就把那些想法甩开了。

谁知道是不是当初璟雨给她强行灌进去的那缕魂灵捣的乱?

短暂的休息结束,赫阳直接从心理诊所回到了警局。

结束了奸杀案的调查之后,魏德元小队暂时就没有太多要忙的事情,大部分情况下是处理一些文书和一些小案子,未成年人离家出走、不良青年打架,甚至有些小区邻里纠纷。

或者别的小组有需要的时候,他们出去帮个忙,增援一下就行。

魏德元抬眼:“阳阳,回来了?”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蒲钧趴在椅背上,关切道。

“阳阳,喝咖啡吗?”戚俊楚指了指桌子,上面放着星爸爸的打包袋。

除了这个袋子,还有一个袋子,里面放着很多漂亮的蛋糕。

“说好点了——哇!这些是谁买的?”赫阳走过去,拿出了仅剩的一杯咖啡。

不像是这些直男们会买的东西啊?

“你还记得前阵子那个吸毒的女人吗?”周子明说:“是她叫人买了送来的。”

“那个女人是个富婆,但是一直被丈夫家暴,PUA得很严重。所以才会选择去吸毒逃离现实。”戚俊楚吃着小蛋糕说:“那天你不是联系了隔壁席子诺去跟进她的家暴案件吗?”

“她老公被席子诺找的律师给搞了。这些东西是她在戒毒中心买了给我们送过来的,说是谢谢我们没有放任不管,还有就是...”

戚俊楚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她说把你砍伤了,这是你的,医、药、费。”

“你什么时候受伤了?不严重吧?我都没看到你有伤口啊?”戚俊楚又说。

“早好了。”赫阳说。

她看着红包,有点无奈:......这种东西可以收吗?

“怎么不行?又不是贿赂,你是警察就不用赔偿了?”戚俊楚说:“做得好啊,阳阳——”

话音未落,他身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冰冷的手捏住他的嘴巴。

戚俊楚手中的红包掉在地上,办公室里的气息凝固。

“别叫她阳阳了。”女鬼面色阴沉,背后是阴森森的鬼火:“听得我烦死了。”

“阳阳,只有我可以叫。”她满脸的烦躁:“你们都给我叫正名。”

赫阳手里的小蛋糕也差点没拿稳,她傻乎乎地看着眼前的璟雨,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看来忍了挺久,表现还不错。

“我...操。”戚俊楚要吓哭了,没忍住爆了粗口:“怎么您还在这啊。”

“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们了。”赫阳扶额:“璟雨最近是没有被你们看到,但是一直在的。”

“隐...身...?”蒲钧目瞪口呆:“好厉害。”

“那我们前两天聊的...都被听见了?”周子明扶着掉下来的下巴。

他们在聊璟雨的颜值的时候,在猜测这个女鬼的年纪的时候,在推理他俩的关系的时候...?

“是的。”赫阳闭上眼,表情可译为:不好意思没有提醒你们但是你们嘴太快了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

她见璟雨似乎也没有对他们聊她的八卦感到不爽,也就一直没提。

没想到就因为“阳阳”两个字炸了。

四个男人寂静了几秒,然后齐齐起立对着璟雨鞠了一躬。

“对不起!!!不该背地里讨论你!”

“再也不叫阳阳阳阳了!”

“不是,你还在叫啊!”

“啊啊啊,赫阳赫阳赫阳...”

赫阳:......

各位,可以再怂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