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晏和因为成亲修了几天的婚假,假期也该到头了,今日就是他当差的日子。
他轻手轻脚的起床穿衣,像是怕惊扰了时芙的美梦般,即便如此还是惹得她翻了个身,面朝晏和继续睡。
晏和看着时芙熟睡的面庞,想起昨天她对自己说凌佩瑜送她手作簪子的事,眸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做的那支发簪,那也是自己第一次做的首饰,可惜那支簪子送都没送出去,也不会再重见天日了。
门吱呀的响了一声,这是晏尚在提醒自己时辰到了该走了,这声音打断了晏和的沉思,他大步走至门前,停顿了一会,利落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时芙晨起照例去给晏夫人请安,等待了片刻,宛盈出门请她们进屋内,她和红蕖进去,碧春留在了房外。
碧春在院内四处转悠,没转悠多久就被一个老婆子给拦住了。
“诶诶,那小姑娘,你哪来的,在主子院里乱晃什么呢?”
碧春慌忙停下,遇见了人像是遇见了救星似的,一点都不怯场:“嬷嬷,您看见宛盈姐了吗?”
婆子上下打量着碧春,没在主院里见过她,狐疑的问:“你是哪来的,找宛盈做什么?”
见这人没有直接把她赶出去,碧春面露羞涩的回道:“奴婢是崇明院新来的丫头,上次在花园遇见宛盈姐,见她头上带了一个花样别致的簪子,想问问在哪买的,我也托人买一支去。”
婆子说宛盈现今不在院内,在主子身边伺候着呢,没工夫回答这些,说罢就要离开,临走前又多问了一句那簪子长什么模样。
碧春开始回想那簪子的模样,觉得只见过一次的簪子印象不可能很详细,于是模糊不清的描述了个大概。
“就是一支很朴素的簪子,没什么玉石点缀,用银丝缠绕起来的素簪。”
那种簪子很特别,看起来这婆子也是见过,听了碧春的描述,不冷不热的嘲讽道:“那支簪子啊,也就你们这些月钱也没有几个的小丫头才瞧得上那种货色,连点翠装饰都没有,不值钱的玩意。”
像是又不过瘾,继续道:“还银丝缠绕的簪子,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见过银质饰品吗?那东西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不入流的材料仿的,也就你们把那种东西当成名贵货色,见天来这院子里转悠问那簪子的事。”
看上去婆子还不知道那簪子是用银丝做成的,仔细想来也是,没有哪家商铺会用那么昂贵的银丝制作这么简朴的簪子,她们觉得不值钱也是应该的,恐怕连宛盈自己都不知道这簪子这么值钱,否则也不会随意带出来招摇了。
听这婆子的意思还不止自己一个人问过这簪子的事,还有旁人问过?
不过看这架势嬷嬷应该是见过那簪子,很可能还知道来历,于是碧春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嬷嬷您见过?那您知道宛盈姐是在那里买的吗,今日我已经找好了人,买不了东西,那定金可不退呢!”
府内的丫鬟们除了跟随主子们出门,一般不能随意外出,想买些胭脂水粉或是什么首饰都得托采买的下人带。他们每天出门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想要托人买东西要提前交定金,若是过了出门的时辰还不能确定带什么并且把剩下的银子付清,那定钱就直接进人家的腰包了。
婆子扫视了一下碧春急切的神情,又幸灾乐祸说起了风凉话:“那你这钱是要不回来了。”
“那丫头的簪子不是买的,而是夫人赏的。”
那天宛盈拿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她还看见了,只不过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而已,听着下人们叫她一声姑娘,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得了个赏赐就到处招摇显摆,还当是什么宝贝似的,看着就心烦。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那簪子看上去不值多少钱,毕竟的夫人赏下来的,总算是一份荣耀,可比自己买的惹人红眼多了。
碧春适时表达了自己的疑惑,那婆子像是止不住话头,接着道:“东西是夫人赏的,我估摸着可能是之前陪嫁留下的旧东西,款式也算特别,虽不值什么钱,外面也是买不到的。”
婆子还当那簪子是谢曼吟自己的陪嫁,语气里说是不屑还是透露出一丝羡慕。
碧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再追问,道了句可惜就打算出主院,想起婆子之前的话又问了句:“嬷嬷之前说也有旁人来问过,是谁呀?”
“告诉你也无妨,是永和院大少夫人身边的春襄,前几日来问过一嘴。”
那婆子说完就不耐烦的走了,碧春也顺势出了院子,在拐角处等待时芙和红蕖。
时芙这次去请安特地观察了一下宛盈的头饰,只见她头上确实别着一支和凌佩瑜盒子里极为相似的簪子,宛盈送她们出门的时候,她也仔细观察过,的确是银丝制品。
她请安的时候来得巧,在谢曼吟屋内撞见了凌佩瑜,但看凌佩瑜的神情似是没发觉宛盈带了和她类似的簪子,自己也没说什么就与她同行一起离开了主院。
两人在花园中散步,时芙状似无意道:“嫂嫂昨日送我的簪子,我甚是喜欢,夫君也夸赞从未见过如此手艺的饰品,芙儿想着送一支给自己娘亲,不知可否多匀几支给我。”
凌佩瑜面露难色,这东西自己做了许多,但是都封在库中的箱子里,一时半会拿不出来,自己手上的又都是平日戴惯的,送给时夫人做礼物太过随意。
于是便和时芙解释道:“放嫁妆的箱子里倒还留着几支,现下也不好拿出来,不若多等些时日,我最近闲来无事给令堂做支新的。”
“这样是不是太过麻烦了,嫂嫂若是不便就当我没提过。”时芙对凌佩瑜如此上心略带着些歉意。
凌佩瑜盛情难却,时芙只好答应收下。
回到崇明院,时芙问起碧春打探的如何,碧春详细的同时芙说起那婆子和自己说的话。
“那嬷嬷说是夫人赏给宛盈的,之前从没见夫人拿出来过,就猜测是夫人的陪嫁。”
碧春见时芙在思索,犹豫片刻还是把老婆子同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时芙。
“什么?你是说凌佩瑜身边的丫鬟也去问过宛盈簪子的来处?”
碧春回答确实如此。
这就值得时芙深思了,既然凌佩瑜的丫鬟询问过簪子的来历,就说明她主子也知道宛盈带着的簪子就是自己亲手做的,即便如此还能忍住不动声色,这凌佩瑜或许不是时芙想的那么简单。
仔细回想一下,凌佩瑜说那盒子里是她常戴的发钗,可几次见面下来,时芙并没有在她头上发现类似的饰品,这是怎么回事呢?
知道宛盈带着类似的发簪还要送一支类似的给自己,若不是红蕖心细,自己就会戴上和宛盈相同的簪子,凌佩瑜打着什么注意?
时芙皱着眉思索着,看来这晏府还真是不简单,若不是碰巧遇见同一个嬷嬷,怕时芙都不知道自己在被凌佩瑜带着走,还会被她表面的和善哄骗过去了。
时芙把簪子交给晏尚,让他寻个熟面孔拿着这簪子去城中各大小商铺转一圈,询问一下历年来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样式,权当做一个保底。
晏尚走后时芙和两个丫头分析起来,若证实京中没有贩卖过类似饰品,就可以证明凌佩瑜手中的发簪的确是独一份,不但宛盈买不到,谢曼吟也不可能有。
那这簪子的来源就只可能是大少夫人存放在府中的陪嫁。
把簪子当做脏物,再加上谢曼吟的贴身婢女同看管库房的蒋福来往密切,足可以算作证据和证词向晏老爷告谢曼吟联合蒋福私吞陪嫁一事。
只不过若要用这根簪子作为失物当证据,这事不能别人来干,凌佩瑜出面举证最为合理。
可如今凌佩瑜故意给时芙泄露这条线索是什么用心,她还不得而知,在弄清楚之前,即便有足够的证据和理由,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晏尚差不多晌午才回来报信,说已经派人走访了各大商铺,确定没有买过类似货物,因为这簪子造型独特,若是有类似款式,他们不会没有印象。
看样子凌佩瑜在这方面没有骗她,那簪子确实是京中买不到的货色。
既然东西和线索都没有问题,那她给自己透露这个是想做什么呢,之前还是她劝自己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尽量避免和谢曼吟直接冲突,嫁妆被吞也不要影响全家的和乐。
现如今却把挑起事端的刀递到了自己手中,时芙弄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想到,索性不如直接去问问她。
不论与凌佩瑜是敌是友,都逃不开这一遭,只有确定她的立场,往后自己的行动才好做分辨。
用过午膳后,时芙带着凌佩瑜送给自己的那根簪子去了永和院。
而此时,凌佩瑜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首饰盒一动不动的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