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恭敬领过玉带走下台阶。
身后董卓见此,心中稍定。
以前有吕布护卫在侧,惬意无比,任何刺客都形同虚设。
但现在有了玉带诏,那吕布站在身边,浑身下直发毛。
不漏声色的支开吕布后,算是排除最大的危险。
群臣见那玉带是皇家制式,都略感意外。
略感罢了。
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值得董相国如此高兴的。
“子将,你看出啥来了没?我咋瞧着就是个玉带啊。”
坐在杨羽身侧席位的牛辅小声问道。
以这铁憨憨的脑子,能看出来就怪了。
杨羽自知关窍,却也并不点破,摇了摇头当做回答。
从董卓手里出现天子玉带,也就昭示着王允的的确确用它大做文章。
历史的衣带诏提前演,变成针对更加广泛的玉带诏。
相信此时此刻,王允不是在经受非人般的折磨,就是已经被折磨后咽了气。
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再看吕布,并不知晓董卓让他拿着玉带巡视,明显是为了支开他。
不过吕布也乐得如此,自从得到那密信后,总感觉义父看来的眼神藏着浓烈杀机。
至于群臣,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门道。
有人眼珠一转,前大声恭贺。
“陛下亲赐玉带与相国,乃体劳相国忧国忧民,日夜操劳,此君臣之情感人肺腑啊!”
“恭喜相国!”
“贺喜相国!”
阿谀奉承的佞臣们都接连恭贺,生怕马屁拍的慢了。
靠这一手马屁,平步青云者数不胜数,比以往殚精竭虑的处理政务要轻松不知多少。
董卓一听这话,笑意更甚,“陛下的确格外看重吾董仲颖,也罢,吾儿奉先,将玉带中藏着的锦缎,拿出来念念。”
吕布抱拳领命,随即翻了翻玉带,果然从隐蔽处的小夹层中抽出一块锦缎。
抖开一瞧,竟是大大的血书。
这可把不少朝官下个够呛,搞不懂这是玩的哪一出。
但对于杀伐无数的吕布来说,实在稀松平常。
随即摊开血书,大声诵读。
“伪临朝董卓耳,性残凶暴,地实寒微——”
刚念第一句吕布就傻了眼。
这显然是喷董卓的血书。
“无妨,吾儿奉先啊,用你最大的声音念,不,喊出来。”
有了这句话相当于吃了定心丸,吕布也不再介意。
既然义父都说要大点声,那就念吧。
“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鸩杀皇子,垢乱宫廷,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百官听的心惊胆战。
骂董卓不可怕。
但骂的如此文采斐然,人神共愤,的确是首次。
这到底出自谁的手笔?
群臣赶忙与彼此拉开些距离,生怕身边的就是血书的主人。
“气愤风云,志安社稷!”
“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
“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
“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强汉之功何远?”
说实话,以吕布肚子里的墨水,念的也有些云里雾里,顶多懂个大概意思。
因此并不懂这番话究竟带来的震撼有多么大。
一些依旧心存汉室的忠臣,早已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公等或家传汉爵,亦或世代忠良,今因时势寄于爪牙,单非公卿之罪!”
“先帝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
“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
“遂令——”
吕布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位于万军阵前面不改色的飞将,此时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汗如雨下。
大殿内除了某些官员的哽咽声,落针可闻,气氛骤然一凝。
“吾儿奉先,何不继续?”董卓笑意不减,身后已站了十多名西凉勇士,手握刀柄。
砰!
吕布双膝跪地,头重重抵在金砖之,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的落下去,溅飞点点。
“此书包藏祸心,实乃大逆不道,还望相国明察!”
董卓的笑意渐渐转为狰狞,大吼道:“念!!”
所谓天子一怒,血溅五步。
如今董卓的权柄同天子没有任何区别。
再结合其心狠手辣的性情,这一吼让不少人吓得脸色煞白。
而吕布此刻终于清楚那封密信的含义。
所对应的,就是这一刻。
吕布根本不清楚这封血书的任何事,所以内心肯定,这要么是有人栽赃陷害,要么是董卓刻意为之,要除掉自己。
奈何此刻不得不遵从。
现在要动手,便坐实了罪名。
“.....遂令都亭侯布、阳候羽奉诏勤王,诛杀佞贼,以祭汉室,昭烈先祖。”
“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
“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荡平不臣,涤清四海,复太.祖之功,行光武之耀。”
“众卿,汉祚永延....”
一副讨贼檄文就此结束。
大殿内的哽咽声也消失不见。
死一般的安静。
就连呼吸声也听不见,唯有彼此加速的心跳声。
群臣们终于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君臣合鸣。
而是幼帝发血诏,命臣子为大汉诛贼。
尤其是檄文中讨贼的领军人物。
吕布!
杨羽!
无一不是董卓的左膀右臂!
宴无好宴!
“相国,此书实乃离间毒计,儿对义父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万不可能有不逆之心,义父,万万不能中计啊!”
吕布跪在地,屁股撅的老高,连连叩首磕头。
这在不流行跪拜礼的时代,算是最高规格的礼数,可见吕布的确慌了神。
董卓大笑三声,摇了摇头。
“吾儿奉先,你说对吾忠心耿耿,那便问你一句。”
董卓身体前倾,笑容愈发狰狞。
“若说未存不逆自信,为何昨日你将本部兵马,分散乔装进入长安?”
轰——
吕布的大脑轰鸣阵阵,如招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