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阁即便再强大,也只有一位古神,如何挡得了两位古神的攻击?更何况灭神剑的威势又岂是世人所揣测的那般。”
瑶光的目光自漓星面上掠过,又接着道:“妖魔二族来攻,门中掌门为了保护那个人将他封印在了禁地,这才使他逃过了劫难。可是……”
瑶光突然沉默了。
漓星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紫清古神做下一切自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上仙可是还放不下什么?”
看着沉默不语的青年,漓星叹了口气:“你若是无法放下过去,继续陷在心下的念头里,恐怕不仅无缘窥得道境,还会沦为魔道。”
瑶光的面色微微一变,霍然转过身来,一双似乎可以洞穿万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气势之盛,仿若九天玄雷席卷而来。普通一点的生灵只怕立即便会震到,但漓星却坦然迎视。
这女子身上的气息委实太过怪异,若不是这只小妖的妖力太弱,他都要以为跟着自己的是一个仙龄比他还长的老怪物。
今日又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处境,能有这般眼力又岂会是一只仅仅化形数百年的小妖?
“你究竟是谁?”
“我只是一株灵胥草,数百年前才化为人形的。”
灵胥草?瑶光清眉略微一蹙,在他的记忆里,天问阁后山的云落谷里也有一株灵胥草。
瑶光狐疑道:“仙草灵胥,化形之后便是一身仙力,又怎会是你这般妖气纵横?”
“我化了两次形。”
漓星一脸幽怨,想起昔日的化形劫就觉得造化弄人。化形之劫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是魔族攻打天问阁那一天,害得她也受到波及。
在天地法则之下,不但草木,但凡三界有情有理的东西,得了造化便会渡劫化为人形。
可化形劫只有一次,又如何化形两次?
“自古以来灵物化形劫便只有一次,若化形失败则灰飞烟灭,又何来化形两次之说?”
他或已不是那个每日照顾她的少年了,可纵使他忘记了她,再也记不起,纵使她已经失去仙身变成了妖,她却也还是那株想要走到他身边的灵胥仙草。
只迟疑了那么片刻,漓星面上的犹疑便消失无踪。
“当年魔族攻上天问山之日,正是化形劫来临之时,我受杀戮之气的影响化形失败,根基俱损。若非有不符仙龄的修为,恐怕当日便已灰飞烟灭了。”
言语间,漓星一双眼也怔怔地望着他,似是掩藏在年华岁月里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被牵引了出来。任时光飞逝,韶华白首,此中情义也未曾稍改。
清淡的言辞缓缓落入耳中,他的睫毛微微一颤,便连目光似乎也凝结了片刻,只那一双沉寂的眼眸已经泛起了光芒。
“你,是否早就认出我了?”
“在小离家,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便已经认出来了。”漓星秀眉如故,璀璨的眸子里盛满了数不清的怀念,“瑶光、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无所谓好或不好,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转瞬而已,却也会陷于念头里,无端生了贪嗔痴恨。于尘世中百转千回,终归不过是在岁月里求得苟全罢了。”
瑶光淡然地笑了笑,不知道这句语调轻松却又凄凉哀楚的话语里,究竟有着几分怅惋、几分无奈、几分释然?
“瑶光,昔日的你不是这样的。”
他淡淡一笑,突然奇道:“你分属仙灵,本该一身仙力,即便化形失败也不该一身妖气才是,为何弄得这般模样?”
“当年我根基被毁之后,一身灵力消耗殆尽,元神辗转流落到人界玉盘山,却又在阴差阳错之下附在了一颗妖力浓郁的珠子上。得益于玉盘山中的玉曲上君相助,她以那颗妖珠助我修行,方才保住了性命。一千多年的时光,仙根早已被妖力侵蚀,这才变成了你如今看到的样子。”
她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瑶光的神经里,他心中微微一震,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受苦了!”
一千多年的时光,几十万个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要受妖力的侵蚀。仙根被废,从此沦为妖道,其中苦楚绝非一般人能体会。
“终日活在师门覆灭的煎熬里,瑶光,你又不苦吗?”
瑶光转过身,望着残破不堪的天问阁旧址,长叹了口气:“岁月如水流过,讯忽间恍然回首,竟已是隔世。”
她叹了口气:“仙魔之战已经过去千多年,你不打算重建天问阁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若想再建又何必等到现在?当年仙魔之战,若不是仙界打着除魔卫道的口号,肆意斩杀妖魔二族,想来或也不会发生。我虽执着于天问阁的覆灭,也痛恨妖魔二族,却也决计不会再让当年的事发生。”
淡淡的声音弥漫在了苍茫无垢的空间里,带着几分冷冽。漓星看着那张凝重肃穆而又孤独的侧脸,竟陡然怔住。
瑶光,无论以后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一如往昔你陪在那株仙草身边一样。
“也好,仙妖魔三界和人间都需要安宁。”
叹息间,漓星听见自己平淡如水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