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也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道：“小姐，这是太守府的庶子王仁。确实死了。”

齐凝思对女孩说：“你衣服脏了，我先让丫鬟带你去我铺子里休息一下。”

女孩也知道这是贵人，但还是有些担心，看向赵滚圆。

“去吧。”赵滚圆道，“听贵人的话。”

他比女孩大几岁，也更通些人情世故。眼前这贵女虽然不知道为何，但一看就对他们没有坏心，否则只需要将这事捅给王家就行了，何必跟他们在这大费周章。

女孩跟着夏荷走了。

赵滚圆问：“不知是哪位贵女？”

“我是周家的表小姐齐凝思，以前在福鼎楼见过你的。赵滚圆。”她一念出他的名字，他心中一惊。

齐凝思笑了笑，声音压低：“别紧张，我们都是神女的信徒，互相知道对方的秘密。我早上便是在福鼎楼吃的饭，听闻菜色大有改变，便猜到是你在那当厨子。我还给你留了纸条，你可看到了？”

赵滚圆想到那张纸条，嘴角抽抽：“看是看到了，不过不认得字。”

“……倒是我疏忽了。”齐凝思重复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之前我并不信任你，不知道你心肠如何。那女孩受欺辱时我也听见了，我正准备制止，就看见了你。我觉得一个能毫不犹豫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女孩的人，总得是个好人。”

赵滚圆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你过奖了，只是天性使然。不过你怎么一见我就知道我的名字？”

“我结合弹幕知道你的名字，早上还叫我的丫头避开人群到厨房瞄了一眼，确认是你。”

赵滚圆：“……”

行，不愧是高门贵女，这心思手段，他一个普通老百姓真比不过。

“王仁不过一个太守的庶子，经常在城中作恶，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让太守府的人当做没发生过。”

这事齐凝思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诚如她所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周家就是这的地头蛇。周家现在就是外祖母掌权，外祖母又听她的，太守敢揪着这事不放试试？

王仁她在几次聚会上见过的，就是一纨绔子弟而已，太守的儿子数都数不清，他在太守眼里根本排不上号。

吓得赵滚圆连帮厨都不敢招的王公子，在齐凝思眼里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赵滚圆眼神有些暗，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阶级带来的巨大差异。

不过他很快又自我开解，他其实没啥大志向，或许是从小就没怎么吃饱过，他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更多人吃好饭。

每天他在厨房里忙碌，偶尔一抬头往外面看看，看到客人们吃得喜笑颜开，就是他感觉最幸福的事。

“你愿意帮我吗？”

“什么？”

齐凝思在他耳边说：“我要谋反。你可愿帮忙？”

赵滚圆愣住了。

谋反？？

这个词对他来说并不算陌生，他曾经暂住的寺庙就是被农民起义军烧的。

赵滚圆下意识对这些东西有些排斥，不过还没等他拒绝，齐凝思就说：“不是类似农民起义的烧杀劫掠，我要带领的起义，是赢得民心的起义。”

得民心者得天下。

既然她起义是为了改善百姓们的生活，那自然就要依靠他们，吸引他们。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我只是个普通人。”总不能是随着部队给他们做饭吧？

“不说别的，你能被神女选中就已经不普通了。”齐凝思说，“我看上了福鼎楼，这种人们经常要去且一去就待很久的地方，真是天然的宣传场所。”

“……你要收购福鼎楼？楼里最近生意很好，掌柜估计要开很高的价。”

“没关系。”齐凝思轻巧地说。

反正她最不差的就是钱了。

齐凝思跟着赵滚圆回了酒店，在二楼找到掌柜谈话。

她说明来意，就见掌柜脸上有些不情愿：“齐小姐，这酒楼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掌柜你误会了，我并非要顶替你做这酒楼的掌柜，我也不可能天天待在酒楼里。我是想给你投资，成为你的东家，以后酒楼经营的决策权交给我，你负责具体管理，我根据投资的钱按比例拿分红。”

这话里面掺杂了些现代专有名词，齐凝思说完后又一一解释了一番，掌柜这才彻底明白。

这种情况在古代也是常有的，像是齐凝思的几家嫁妆铺子一样，她虽然不是店长，但是最大的东家。

掌柜是不那么情愿的，认为只是这几天酒楼生意好，被这位小姐发现了就以为发现了商机，想直接拿钱砸。

他没立刻拒绝，只不过是看在这是周家的表小姐的身份，是贵客中的贵客，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很快，齐凝思报出了价格。

掌柜的心情立马从“就这？”变成了“老板！”。

他笑容灿烂，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提出了批评。什么叫齐小姐只会投机取巧，就算她是这样，她家里的钱也够她啥也不会，投机取巧一辈子了。

“东家，这边请，咱们来立个契约。”

齐凝思假装看不出他的心里变化，神色如常，签完契约后说：“我既然成了福鼎楼的新东家，那就直说了。福鼎楼最近生意好，靠的是赵滚圆的手艺，但光凭客人们口口相传这美食的妙处，还是太慢了。”

掌柜有些困惑：“东家的意思是？”

“我要搞酒楼营销。”

不等掌柜再问，齐凝思解释道：“营销就是……”

她想起神女曾随口说出的话：“营销出来的呗，铺天盖地的宣传，就算是一只猪都能被吹成天蓬元帅。营销很简单的，像你们不也有用狐狸叫来搞的‘大楚兴，陈胜王’吗。找有名气的人用影响力来宣传，或者主动试吃试阅，或者搞出很好看的包装，抓住一个点猛吹，都能吸引顾客。”

她当时就心生感慨，神女随口一句话，可能都是一个人一辈子也想不出的经验。

齐凝思将这些方法结合福鼎楼的实际情况，吩咐给了掌柜：“……就是这样，懂了吗？”

掌柜听得是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道：“懂、懂了。”

*

自从吕秀才给学生们看了直播传，他就不得安生了。

学生们看得欲罢不能，还都住在一个村子里，经常下学了就跑来他家中催他快写。

不过今天吕秀才没空回应学生们的热情催更，他手中正捧着一本书，眼睛都有些熬红了。

他手中的书，可不是古代能有的，而是赵青柠投送给他的《神雕侠侣》。

书是传播思想的利器，赵青柠哪怕自己没看过多少书，但也深深明白书里所传播的文化对人的影响有多深。

《神雕侠侣》是一部武侠小说，其中郭靖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让多少人也想做个打抱不平的大侠。这样一本书，如果能被更多人看到，应该足以在妖魔四起的时代激起一些人的反抗和侠义之心。

吕秀才花了两天时间将其看完，做梦都是“大侠大侠”的，好几次在梦里被媳妇拍醒。

这样一本书，吕秀才也不愿只有自己能看到。

他开始抄书，读书人没哪个没抄过书的，不管是为了赚钱补贴家用还是因为很多书无法带走，反正吕秀才是从小抄到大。不过仙界的书还是有点不同，是从左往右的。

他的速度自然很快，没多久就抄下了前两章，至于字迹如何，在这种速度下就不用纠结了。

“先生，先生。”又有学生跑来家中。

这学生名叫范心，就是看直播传看得最快的那一个，如今催更也是最积极的。

他赶在范心开口催更前，拿出刚抄好的那些纸挡在学生面前。

“先生可是写好新的一章了？”范心立刻接过，一看，“神雕侠侣？这是什么？”

“是一位叫金庸的老先生写的，一本传世经典，你且看看。”

不用他多说，范心已经趴在桌子上看了起来，眼神从上至下不断扫过去，一秒都没分神到其他地方。

“武侠……丐帮……”范心一面看一面呢喃着，直到纸张翻到最后一页，他心情澎湃地看着吕秀才，“先生，接下来的章节呢？”

“……我还没抄呢。”

又是和直播传一样，没写，没抄！

范心现在真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盯着先生，让他快写要么就快抄。

不过，范心也是个懂事的，知道不能去索要神雕侠侣的原书，当然他也没想过先生能拥有这样一本书，只是问：“先生抄的这些是从哪里看到的？我可能也抄下来？”

“当然可以。”

吕秀才也没说书是从哪看到，毕竟神女给他的书，精美到他以为那是一件艺术品，而非一本书。

谁家要是有了这样的书，必定是要当传家宝收藏起来，绝不肯轻易示人。

吕秀才不会这么小气，但如果被别人看到了，问他这书哪来的，他怎么解释？

范心年纪不大，也想不到那么多事，听到他肯定的答复立马跑回家中拿了纸笔又跑过来，认认真真抄起来。

吕秀才倒也纳罕，范心平时在学堂里是相对最心不在焉的那一个，没想到抄起书来，竟是比平时看着最用心的学生还要认真，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书中了。

*

“爹！”傍晚，范心疯跑回家。

“爹在看我抄的书？”他咧嘴一笑，“好看不，这故事是我从先生那抄来的，以前可从没见过。”

他爹是个说书先生，平日里最重要的事就是搜集新故事，去讲给酒楼里的观众们听。

不等爹回答，娘就把他拉到一边，悄声道：“你可别闹腾了，你爹一直说书的天香楼都快要倒了，连说书先生的薪水都开不出来，叫你爹走人了。”

“你这抄的书，极好，极好。”范老爹慢悠悠地说，“倘若我还能找着地方说书，必然能博得满堂彩。”

“爹，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刚去了福鼎楼……”

范老爹立刻怒目圆睁：“该死的福鼎楼，要不是他家抢了天香楼的生意，我也不会被赶走。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福鼎楼！”

“爹！”范心喊道，“福鼎楼说每次饭前两刻钟，他们都会有什么新品试吃活动，免费啊。”

范心说完，就看到范老爹“噌”的一下跑得飞快。

“你不是不去福鼎楼吗？”

“我管他那么多！先蹭到口饭吃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