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风院的时候，苏妙成正拿着一束干枯的梅花，见了苏问洲便迎上来:“小娘可否吃过午饭？”

“随便热热剩菜就行，不用大费周章重新给我做了。”

苏问洲接过枯枝，打量后便纳闷:“这枝条摘了才三天了，怎么死的这么快。”

看来得重新摘几枝了。

苏妙成拉她进屋:“先吃了饭，别的一会再说。”

裙摆刚挨到凳子，苏问洲心头突突跳，在苏妙成疑惑的视线下勉强吃了两口，但很快就吃不下了，神色郁郁不安。

有什么是她忽略的。

想起辛昌离的怒容，她放下了筷子。

苏妙成看她:“您才吃了两口，怎么不吃了？”

这种感觉说不清，总像是有事要发生，而她又摸不着头脑。

苏洲闻言摇头:“算了不吃了，去御花园散散心，顺便摘两支新鲜的，得带着花骨朵才行。”

初春的皇宫处处透露着萧瑟，即使是下午路上也有冰棱，路两边有车辙，也起了霜边。

皇城里除了辛昌离，他们再也没有别的人需要侍奉，所以格外冷清。

御花园常年开放，但因为平日无人赏花，花坛里长了不少杂草，许是内侍偷懒不清理。

梅林在最深处，苏问洲二人边走边聊，看到了不常见的花种还会仔细瞧瞧。

“小娘可记得，将军府也有一片梅林，虽然不如御花园的艳丽，但小时候您可是缠着大公子与您捉迷藏呢，找不到您还哭。”

苏问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吗……我不大记得了。”

苏妙成在一棵梅花树下停住，脸上是怀念的神色:“那时候您还小，粉雕玉琢的娃娃似的，大少爷尤其爱跟您玩耍，只是您十岁之后他便出去求学，一连好几年不回来。”

提起大公子，苏问洲来了兴趣:“然后呢？”

苏妙成点头:“其实有件事老爷夫人瞒着没和您说，大公子得知您执意进宫，十分生气，本该回家，却临时变了打算。”

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苏妙成叹气：“小娘，说句不好听的话，您真的要在陛下这里不撞南墙不回头吗？”

怎么可能，苏问洲正想笑着调侃两句，背后不知怎么激起一层一层的冷汗，毛骨悚然，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一般。

【周亚夫：别回头！】

苏问洲闻言僵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也莫名其妙了起来。

【苏问洲：背后有什么，你别吓我。】

【妲己：那小子怎么了，好吓人啊，他怎么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武则天：他身上的是血吗，啧啧啧。】

从她们的对话里苏问洲勉强拼凑出辛昌离的现状，他显然是刚杀了人回来，又刚好遇到惹他生气的罪魁祸首。

我命休矣！

苏妙成察觉了异样，问：“小娘您怎么不说话？”

苏问洲咬紧牙，刷得一下眼泪就下来了，背后强烈的目光让她无法忽略：“你别、别说了......”

苏妙成还以为她在回避问题，恨铁不成钢：“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对您并没有感情，您为什么还要缠着不放呢。”

苏问洲几乎是泪流满面，她虽然平时很有把握哄得住辛昌离，但是他现在显然失去理智，根本就没办法顺毛！

“陛、陛下对我很好，你不需要操心。”

他怎么好像越来越近了！不要过来啊！

苏妙成摸了摸她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双手，惋惜：“您瞒不住我的，从刚才开始您就一直在走神，回来的时候面上有泪，是不是在陛下那里受了委屈？”

？！

看着沉默不语的苏问洲，她安慰道:“不过您也不要灰心，您只需要回去求求老爷，他肯定会安排您顺理成章地成为后妃的，只是皇后之位……”

苏问洲越听越心惊，她连忙打断苏妙成:“别说了，我没有当皇后的想法，只、只要能和陛下在一起，没名没分我也认了！”

【妲己:好险好险，差点被这丫头害死了。】

【窦漪房:他好像听进去了，不动了唉。不过看起来还是那么吓人。】

苏问洲欲哭无泪，怎么自己折一支花都会碰到发疯的他啊。

【苏问洲:那他看起来状态怎么样？】

【妲己:很不好，身上都是血，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衣服都是湿透的，噫。】

苏问洲这才突然醒悟自己之前忽略了什么。

辛昌离不是一般皇帝，不是任由她教育耍横都能混过去的皇帝。

他可是榜单第一难对付的暴君！有多少任务者死在他的手下，现在他心情不好杀个人，不是稀松平常的操作吗？

苏问洲眼神逐渐冷静暗沉下来，果然当时不应该直接离开，不然现在就不会多出一个无辜的冤魂。

“小娘！您糊涂啊。”苏妙成握住她的手:“陛下不似常人，他给不了您幸福！”

卧槽！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苏妙成今日怎么尽坑队友！苏问洲害怕得眼泪都要喷出来了，她赶忙趁机表态:“我就是要喜欢他，除了他我谁也不要！你不要管我！”

说着垂头抹泪，圆润优美的肩膀随着哭泣上下抽动，从背后看来真是一副美人为情垂泪图。

金黄余辉，梅花纷飞，映得她脆弱又美好，如灵活振翅欲飞的蝴蝶，偏偏停在被偏爱之人的指尖。

＊

辛昌离沉默地抹了一把脸，晕开苍白肌肤上的血迹，他此刻特别想靠近苏问洲，听听她的心声，是否真如她所说的那般言辞切切。

吴福林心有余悸地拉住他，双膝跪在雪地里，恳求道:“苏小娘她只是一届弱质女流，陛下不可。”

辛昌离笑了，把他扶起来:“别害怕，吾并未打算做什么。”

他现在浑身舒畅，没有一点阴郁，自认为状态很好。

但不看也知道，浑身是血，一定会吓到她的。

辛昌离哼笑，像她那么胆大包天的女人，肯定不会那么胆小。

更不会像刚才那个内侍，只是一炷香就撑不住了，没一点意思。

他的眼睛雪亮，像被打了亢奋剂般精神十足，即使天寒地冻，身上的外袍都被血水浸湿，他也分毫不觉得难受。

她原来是爱慕着他的吗？

如果苏问洲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反驳他，不，她才不会爱他。

谁会喜欢一个刚杀了人，还能对你笑脸相对的变态啊！

如果是现代，她一定会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好好治疗。

苏问洲直到哭得没有眼泪了，才状似疲倦地站起来:“我们回去吧。”

再多呆一会，他的眼神都快把自己扎穿了！

【妲己:遭了遭了，他过来了！】

苏问洲心脏狂跳，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她的表情才绷不住了:“苏女官留步！”

接受审判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