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不是天天都能看到我吗？”
李文峰伸手抚摸她的脸，他多么想让时间定格，留住这一刻的美好。
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就很好了。
“峰儿，时候不早了，吹了蜡烛安歇吧。”
“不用吹，让我看你看清楚一点。”
李水云脸一红：“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李文峰难受得想哭，他扶李水云躺下，没关帐帘，自己也躺了下去，借着烛光，枕着软枕，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李水云也开始有点紧张了，她的手在被子里捏着被套：“峰儿，你别光看着我啊。”
“嗯。”
李文峰半起身，伸手抚摸她的脸，随后抱着她的头，让她的额头贴在自己脸上。
李文峰呼吸急促，就像……哭那样。
“峰儿，你怎么哭了？”
有泪水从李文峰的眼角滑落，流到了李水云的额头上。
李文峰心痛不已，紧紧抱着她：“姐姐，对不起，我真的好想、好想再陪你一会儿，再看你一会儿，可是我没时间了。”
李水云这时候从他怀里离开，笑看着他，此刻，她不是他的新娘子，而是他的姐姐：“我觉得，你不是我的峰儿。”
“我是，我是……”他赶紧承认。
李文峰泪花莹莹，视线愈加模糊，周边环境开始破碎。
李水云伸手抚上他的脸，像一个放心不下弟弟的姐姐，她开口：“峰儿，答应姐姐，好好活下去。”
在李文峰绝望的目光下，李水云的身体也开始破碎，先是她的大红嫁衣如镜子一样破裂，整个身体都充满了裂缝，随后是她的脸，最后是她抚摸着李文峰的那只手。
李文峰猛地伸手去抓，想留住她，但却是抓了个空，如同半年前她和东王公血战之后消散时一样。
看着剩下的七级阶梯，李文峰害怕了，他竟不敢再前进一步。
青鸟催促道：“峰儿，你怎么了？快去啊，没时间了。”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剩下的阶梯，全都是关于他姐姐的，他还要再看着他的姐姐在他面前消散七次。
七次啊！
亡灵之力让他看到的那些惨绝人寰的画面，比起让他眼睁睁看着他姐姐消失，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怪不得彩凤说拿到盘古之心，就能让他的心智变得无比坚定。
还有什么能比亲眼看着他姐姐消失更让他难过的吗？
跨上第三级台阶，毫无疑问又是李水云。
第四级台阶，还是李水云。
等到了第五级台阶，天上忽然十日当空，大地被晒得开裂，河床干涸，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化为焦土。
十日当空！
彩凤闭上眼，默默哀叹：“来不及了，还是没能阻止他的计划，我先送你过去吧。”
“啊？不是说没有拿到珠子不能走吗？”
“你姐姐不让你走关我什么事？她不让你走你让她亲自来啊。”
“……”
五彩神光带着李文峰和青鸟瞬间出现在了炎帝部落。
李文峰跑进炎帝的营帐，急急忙忙问道：“帝君，这是怎么回事！”
炎帝对十日当空亦是无可奈何：“异族大举进攻，阴山魔怪横行，第一代神灵一致认为可以布下金乌大阵以灭此劫。”
“这……那人间岂不是……”
“人间已经生灵涂炭。”
李文峰开启心眼，只见人间大地哀鸿遍野，无数人暴毙在强烈的日光下，山川大地更是如同被火洗了一遍似的。
“帝君，有一事……”
“不必多说，我知道阴山之事非你所为。”
“这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后羿拿了我的冰弓，要用来杀死金乌，你快去阻止他。”
炎帝摇摇头：“不必。”
李文峰“啊？”了一声：“为何？”
“我们不仅不能阻止，还得帮他，”炎帝走出营帐，指着正在遭受劫难的大地，“你看到了吗？再这样下去，人间就毁了。”
这时候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走来，仔细看去，他和炎帝有几分神似，他的佩剑上刻山川大地，日月星辰。
轩辕剑？
黄帝！
黄帝此行也是为了金乌之事，与他同来的还有蚩尤。
炎帝、黄帝与蚩尤，正在商议让后羿射日之事。
看出李文峰的担忧，炎帝道：“文峰，你大可放心，阴山之事我们三个已经知晓，射日也并非你所为。”
李文峰感激涕零，他无时无刻不在为射日之事而胆战心惊，他怕死，怕帝俊怪罪在他身上。
李文峰当即拜服下去：“谢、谢过帝君了！”
炎帝能出面反对金乌大阵是他没想到的，黄帝和蚩尤也能前来更是他没想到的。
或许，是他狭隘了，他只是一个凡人，他阻止金乌大阵和后羿射日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而眼前的三位大帝，却是为了天下万民。
他对众生也有怜悯之心，像那混血蛇孩，他可以给予他最后的温暖；像湘，他可以不计前嫌救她助她。
但是为了众生去触怒第一代神灵，却是他做不到也不敢做的。
他无法做到像眼前的三位大帝那般伟大，他只想如他姐姐所说，好好活下去，他终究只是个凡人，他善良，但是他怕死、甚至连鬼都怕。
或许，这才是凡人吧。
一个凡字，一个人字，注定了无法像他们三位那样能为众生去赴死。
金乌大阵是第一代神灵命令布下的，而且金乌还是帝俊亲子。
如果他们三位协助后羿射日，不仅是对第一代神灵权威的挑衅，更是杀了帝俊的儿子，后果很可能是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时候青鸟飞出来：“我跟你们一起。”
炎帝黄帝蚩尤意外了，面面相觑。
李文峰吓得面无人色：“青鸟姐姐，你说什么傻话呢！”
“我没说傻话，夸父为了救我，血战大金乌，神形俱灭。我要替他报仇，还他这个恩情。”
报仇点到为止，报恩家破人亡。
“青鸟姐姐，你决定了吗？”
“嗯，我要一起去，我的混沌之灵是金乌的克星。”
“好，我跟你一起去。”
李文峰这时候又不惧金乌大阵了。
他是个凡人，他怕死，所以一开始不敢惹金乌；但也由于他是个凡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纵然怕死也得跟着青鸟一起去。
他现在做不到为了保护众生而牺牲，却能做到为了身边之人而不惧死亡。
或许，这就是凡人吧，很矛盾，却也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