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芝在他身边呆了很久，他很少说话。

她才知道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看到她了，但他从来没有主动搭理过她，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像个自闭症患者。

姜芝也逐渐知道了小男孩和他母亲的身份。

这个活得像个下水道老鼠一般的男孩，居然是皇室血脉。

是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太子储籍的亲生弟弟。

兄弟二人，身份境遇天壤之别。

只因大昭皇室不允许双生子的存在，一直有着存一去一的传统。

皇后和疯女人是双生子，疯女人从小因为体弱被送到庄园修养，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皇后嫁入皇室，因为宫闱内的尔虞我诈，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于是她悄悄接回自己的妹妹，让其代自己侍寝，想借腹生子。

可能因为他们家有双生子的基因，妹妹最后生下两个孩子，也是双生子。

也就是储籍和那个小男孩。

皇后收买了所有人，报上去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成了尊贵的太子。

另一个和妹妹一起关在了地宫里，成了如通下水道老鼠一般见不得光的存在。

除了皇后的心腹，没人知道疯女人和小男孩的存在。

老皇帝也是一个暴虐的主，天下憎恨老皇帝的人数不胜数。

报应遭在了储籍身上。

他孩童时被刺杀未果，中了剧毒。需要一个同源血脉的人替他试毒。

皇后想到了地宫中的那个没名字的孩子。

那群衣着怪异的人是皇后从江湖中找来的能人异士，他们让储籍和男孩同时练一种魔功，在缓住储籍体内的剧毒的同时，会损害经脉，蚕食神志，但带来的好处也是无穷的。

储籍才七岁就有了深厚的内力，在大昭这样一个崇尚武力的国度，他深受老皇帝宠幸。

至于魔功的副作用，并不是无法缓解的。

唯一的机会，在那个无名男孩身上。

他们将小男孩炼制成药人，让他同时练就魔功。他的身体也就成了最好的容器，帮助净化魔功带来的副作用，将最精华的血液作为良药给储籍服下。

不仅能缓解他体内的毒素，也能同时净化魔功带来的副作用。

本来需要口服血液，但他嫌味道不好，改为沐浴，效果差不多，但需要的血液量却是成倍增加。

至于那个男孩的死活，谁在乎呢？就连他唯一的母亲，在神志不清时也从不会将他当个人看待。

可姜芝是真的心疼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的孩子，长到七岁大，从来没见过阳光，因为他长着一张和当朝太子一模一样的脸，只要他出去，必然会引起误会，对储籍不利。

有限的七年人生中，除了痛苦就是无尽的谩骂，即使是来自母亲的温柔慈爱，也是短暂而有限的。

姜芝一直陪伴在小男孩身边，看着他慢慢长大，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眼神也越来越冷漠。

*

转眼间，他八岁了。

这天，姜芝又一次看到皇后带着储籍来到这里。

他们隔一两个月就会来一次，因为储籍需要这个男孩身上的血液。

但这次，却出现了意外。

姜芝看到皇后的心腹匆匆赶来，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在她耳畔低语两句，随后皇后脸色一变，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皇后的身影消失在地宫中，储籍转过头，眼神阴郁地望着那个疯女人，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笑。

随后他挥手，屏退了下人。

他要干什么？

姜芝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他走上前，看着疯女人充满慈爱的双眼，脸上满是厌恶。

姜芝能分辨出来，她现在神志并不清醒。

储籍走到女人面前，狠狠地踹了她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脸上闪过痛快之色。

他早就看不惯这个女人了，疯疯癫癫的，还总是在他母后面前说什么她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可不稀罕有这么个没用的母亲！

小男孩依旧蜷缩在角落中，见此，猛地抬起头，冷漠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寒光。

储籍并没有停止他的行为，他的拳脚落在女人身上，每一下都能打出血来。

别忘了，他从小练习魔功，又有小男孩这个超级过滤器在，魔功更是一日千里，小小年纪就有不弱的内力，对付这么一个瘦弱疯癫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姜芝看得拳头硬了。

真的是没心没肺的人最可怕。

小男孩虽然同样有不弱的内力，但在女人打骂他时，他却从不反抗，姜芝能看出来，他是把这个对他很不好的女人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看待的。

结果储籍这个小畜生……

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用上了内力。

女人很快口吐鲜血，眼看着奄奄一息了。

但小男孩依旧没有动，他的眼睛已经赤红一片了。

因为女人在储籍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动手。

女人清醒过来了。

他一向听她的话。

尽管他的拳头已经攥得死死的，并不长的指甲刺进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他也只是死死地看着眼前暴力的一幕，没有动。

直到储籍打痛快了，浑身力气也都用尽了，他才停下了动作。

他毕竟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内力再充足也并不持久。

他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女人，冷笑了一声，转身正准备离开。

却见女人动了，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从地上爬起，将储籍扑倒在地。

储籍的脑袋装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她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被打得眼眶破裂的眼睛里流下掺着血的泪。

她在哭。

但她没有留情，死死地掐着储籍的脖子。

小男孩眼眶红了，他想要上前，却被女人制止住了：

“你别过来！”

她几乎嘶吼出来。

小男孩僵在原地。

就在女人分神的一刹那，小储籍运起为数不多的内力，将女人一脚踹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女人本就是强弩之末，直接被这一脚踹得鲜血狂喷，摔倒在地，气息微弱。

储籍目露恨意，上前想要补刀，身前却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小男孩。

他们虽然是双生子，但因为男孩长期营养不良，从小受到苛待，看上去比储籍矮了不少。

“滚开！”储籍厉声喝道。

“她是我娘。”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储籍目露不耐，想要动手。

小男孩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伸手掐住了储籍的喉咙，像女人之前做的那样，只是他的动作太快了，几乎眨眼的功夫，储籍就已经喘不过气来。

他脸色发青、发紫，他想要挣扎，却发现扼住他喉咙的那只手就好像钢铁铸就的一般，不可撼动。

男孩的内力甚至在储籍之上，但他从不反抗，他在等待时机。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愿意让他动手，他从来都不明白那些大人的想法。

但这次，他没有继续听女人的话。

“你早该死了。”

男孩只说了这样一句话，手指微动，“咔”的一声，储籍已经没了呼吸。

碾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在储籍华丽的衣袍上擦了擦手。

姜芝眼皮一跳，觉得这一幕分外熟悉。